静谧的竹林，远离尘世的喧嚣与纷杂的世故。
雨后新晴，清新的空气中萦绕着竹子特有的清香，虽是寒秋，但竹林依旧苍翠，只可惜，毕竟是秋冬之时，还是难以掩饰其中的落败景象。
特别是一阵秋雨，枯叶面地。
蜿蜒的石子路曲曲折折引导扫墓的人前往深处，虽是大雨刚过，但是路上并没有堆积的落叶。
很明显这里有人刚刚打扫过。
一路长明灯幽幽，在路的末端，一尊新碑赫然出现，墓碑前放着供奉的酒水，还有尚未完全熄灭的纸钱，残风扫过，卷起的灰烬拂过陆时欢的脸颊。
好痒，痒得她又想哭了。
她沉默地站在路的末端，不敢向前查看，就像只要她不去看，沉睡在石碑之下的就不是她敬爱的阿娘。
陆时欢觉得嗓子好疼，眼中的场景都在眼中扭曲变形，风穿过林地的沙沙声也早已消失不见，面前只有那座漆黑是石碑。
“……阿娘？”
陆时欢忽然轻声问道，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问谁，当然也不会有回应。
秦无渊默默地站在陆时欢身后，他执起陆时欢的手，她的手很冷，手心有冷汗，慢慢地，将她牵到墓碑之前。
“赵怀娘之墓。”
陆时欢伸手抚摸着新刻的石碑，小声地念出上面的字，她念得很慢，每一个字都像是刻在她的心上，字字泣血，字字钻心。
“阿娘，对不起……”
“欢儿无能，欢儿不孝，没能见您最后一面……”
“欢儿来迟了……”
“你又哭了。”秦无渊皱着眉，他想抬手拭去陆时欢眼角的泪珠，但是陆时欢默不作声地躲开了。
“求殿下恩准奴婢独自静一会。”陆时欢低垂眼睑，睫毛在脸上投下了长长的阴影，秦无渊第一次看不清她的表情。
“好，准了。”他干巴巴地回应，随后自己退回了竹林。
独自一人待在这肃杀的林地中，陆时欢只觉得一股深深的无力，虽然地面潮湿泥泞，陆时欢直接跪了下来。
“阿娘，也不知您是否吃得惯这王府的酿酒。”陆时欢拿起酒碗，细细地倒在墓前，“您曾说过自己年轻时可是喝酒的好手，但是后来要照顾我，就戒掉了。”
“不知您现在那边是否顺心。”陆时欢又向几近熄灭的火盆中填了几把纸钱，火舌舔上试片，瞬间将其吞噬，化为纷飞的灰烬。
“这是湛王的属地，欢儿下次来祭拜您还不知是几时，还望您不要怪罪……”
不在不在，陆时欢觉得脸上特别痒，以为是灰烬蹭上去了，抬手一擦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秦无渊站在竹林之中，他修长的身影隐匿在斑斑竹影之中，但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陆时欢的身上。
他心中闷闷作痛，他自己都不愿承认也没有发现，自己现在是有些愧疚的。他想利用女主的柔弱和无助，想着只要逼她一把，把她逼到绝境，她就会主动来找自己。
可是没曾想，自己的计划，间接害死了陆时欢最亲近的人，更是差一点，想到这，秦无渊的手指攥紧，拳头捏得咯吱想，还差点让陆时欢受到了玷污。
一想起那个肥猪一样的畜生，秦无渊心中便生起无法控制的无名火，要是他晚来哪怕一点点，那头浑身恶臭的废物就要……
秦无渊越想越气，忽然他一怔，自己为什么要对这个丫头这么上心，为什么呢？
这个年头只在在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因为他看到陆时欢身子忽然摇摇欲坠，她在病床上本就没有打理那三千青丝，现在急着出门，只是套了一件大衣。
刚刚陆时欢跪在地上的时候不知什么时候大衣早就掉到了地上，而现在陆时欢身形单薄，凌乱的青丝更显得凄凉，她似乎是力竭了，支撑不住往地上倒去。
“陆时欢！”秦无渊无暇的脸上闪过一丝担忧，他快步向陆时欢走去，三两下拿起大衣，并将陆时欢裹得严严实实。
“谢殿下，奴婢只是有些疲惫，”陆时欢一只手捂着太阳穴，艰难地站起来，途中还踉跄了一下，但终于还是站好了。
秦无渊发现她原本明亮或是羞赧或是惊异的眼睛，现在已经深沉如死水，没有一丝光亮了，瞳孔涣散，也不知在想什么。
罢了，这也是自己造的孽，就当是补偿吧，秦无渊在心中想着。
“逝者已去，不要太难过了，”陆时欢愣愣的，听到他的声音好一会才将目光聚焦在秦无渊的身上。
“你也没什么去处了，就先跟着本王吧。”秦无渊面无表情地做出宣告，他同时观察着陆时欢的表情，陆时欢木讷地点点头，又或者她只是晃了晃脑袋，也不知听进去没有。
妇人之仁，秦无渊忽然感到一阵不耐烦，他向着小道走去，要是陆时欢识时务就自己跟着他好了，要是不来，那她就在这里给那奶娘守墓自生自灭好了。
他似是赌气地想到，但是走到一半还是竖起耳朵听身后有没有脚步声。
奶娘死了，陆时欢的心也死了大半，她也没有任何期待了，或者说是希望接连破灭导致的绝望，生又如何死又怎样，反正都看不到未来。
这一切都毫无意义，她想着。
身后迟迟没有脚步声，难道她真的要给赵怀娘陪葬，秦无渊愤愤然，但是他是绝对不会回头的，他只能放慢脚步。
良久，身后传来沉重的拖沓的脚步声，秦无渊松了一口气，哼了一声自顾自走出了竹林。
陆时欢一步三回头，她看着小小的墓碑，短短的几个字，锁住了阿娘还有自己的希望，或许自己一直陪着阿娘也好，但那样阿娘在天之灵会失望的吧。
阿娘希望自己健康平安地会下去，她不能辜负了阿娘的祝福。
“再见，阿娘。”陆时欢最后一次喃喃，她跟上了秦无渊的脚步，但任然忍不住回头看那个小墓碑，知道它消失在竹林中，陆时欢再也看不到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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