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京城，路上人烟稀少，纵使是官路也鲜有行人。
粗糙的石子路颠得人劳累，陆时欢记忆中第一次坐这么长时间的马车，多少有些不习惯，太阳穴一抽抽得疼。
只能抱紧自己，闭目养神。
“妮子，你今后打算去哪啊？”或许是有些无聊了，老汉开口想跟陆时欢扯扯话题。
原本昏昏欲睡的陆时欢强打精神，“啊……在的，老先生。”
去哪？这个问题陆时欢一直都没有细想，原本以为离开京城就能迎来新生，可是面对的是巨大的迷茫和无助。
“奴婢也不知该去哪……”于是陆时欢只能实话实说。
“这样啊……”白老汉摸摸胡子，若有所思。
“姑娘，你跟老朽去药谷如何？你那位小友就是药谷来的。”
陆时欢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老者口中的小友指的是焚珏。
“药谷？焚珏好像跟奴婢提到过……”在陆时欢印象中，那是一个遥远神秘胜似蓬莱仙岛的地方。
“姑娘身上还有不少伤吧，正好去那养养，老朽看你气血亏空，经脉错乱，似乎，阳气萎靡，看来精神也得休养修养。”
老人心情不错，说罢喝了几口酒，咂了咂嘴。
“这山岚的酒就是好啊……屠苏这丫头手艺还是不错的。”
老汉是喜滋滋喝酒去了，但是陆时欢平静不下来了，老者的话如石块落入宁静的湖面，荡起了一圈圈涟漪。
“奴婢真的可以去吗……”她小声喃喃，自己一个肮脏的丫鬟，又没什么本事。
“嘀咕什么呢，不就是个药谷有什么不能去的，要是不想去报个地名，老朽带你去，反正也不着急。”
老人悠哉地喝着酒，嘴里哼着歌，倒真有几分陆时欢读的书中的仙人的意味。
思及自身，陆时欢怅然不已，她无处可去了，去江南吗，可是阿娘已经离去，而自己只知道一个模糊的江南二字，具体在哪里估计连阿娘自己都说不清了。
“那便麻烦老先生了，带奴婢去药谷吧。”
“好啊，走，出发。”老者开怀大笑，“坐稳了。”
“对了妮子，给自己起个新名吧，行走江湖得有个代号，也算抛去过去，涅槃新生。”
“新名字……”
陆时欢拉起车帘，窗外万物苍茫辽阔的景象一览无余，野鹤长唳，北燕齐飞。
一个崭新的可能从未如此明显的摆在自己的面前。
残阳渐垂，红霞满天，贫瘠的土壤长不出高大的树木，只有疯长的野草，晚风裹挟着土地的气息。
陆时欢几乎贪婪地呼吸着风带来的不同的气息，内心从未如此炙热，明明是略带寒意的秋风，却吹得她热泪盈眶。
伸出手试图触摸野风的形状，此时正好一群白鹤飞过，羽翼略过陆时欢的手指，留下轻柔的触感。
高亢悠长的鹤鸣盘旋天际。
此时马车停了下来，老者伸个懒腰，解开了马栓。
“去休息会吧老伙计，妮子你也下车走走吧。”老者说完便拉着老马去找就近的草地了。
陆时欢迫不及待地跳下马车，虽然发麻的双腿让她倒抽一口凉气，但是她根本顾不上那么多。
枯黄的草地踩上去是软绵绵的，轻一脚重一脚，但她却很享受这个感觉，甚至自顾自玩了起来。
“哈哈……”不知不觉间笑容攀上了脸颊。
几只小灰雀飞累了，驻足于马车上，歪着脑袋看着陆时欢。
“你好啊，小鸟。”陆时欢粲然一笑，向灰雀招手，反而吓跑了它们，陆时欢也不恼，只是歉意地挠了挠头。
“妮子，精气神不错啊，老朽找到了个小客栈，我们今晚就去暂住一宿。”白老汉笑呵呵地牵着马回来了。
幼稚的一面被抓了个正着，陆时欢瞬间羞红了脸，慌忙躲回车厢中。
“哈哈哈，这有什么嘛。”
“我看过的糗事可多了，比如屠苏丫头，你别看她现在人模狗样的，第一次酿酒的时候把药谷的一群长老都给药倒了……”
“再比如焚珏那小子……”
老者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陆时欢知道老者是好心的，但是这让她更害羞了。
终于到了客栈，这是京城所在区域最后的平原，过了客栈就是群山环绕了。
所以即使是偏僻的地方，这所客栈还算是有点人气。
几个猎人聚在一起，炫耀自己抓到的猎物，血淋淋的山鸡甚至没有去毛，就直接放在了桌子上。
两个看起来似乎是文人，两人喝得大醉，神志不清地倒在桌子上。
看到这陆时欢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小二，开两间房间，顺便帮老朽把酒满上。”
“好勒，先生。”
老汉将酒壶扔给店小二，然后带着陆时欢上二楼的房间。
“早点休息，老朽年纪大了，就先休息了，明早还得早起。”老者打着哈欠推门进去了。
而陆时欢的房间则在走廊的末端。
“现在天还未黑，现在就寝是否早了些……”陆时欢决定下楼再走走。
一个小二正在擦拭桌子，他将醉醺醺的诗人拖到一边，看到陆时欢下来了，眼睛瞬间亮起来了。
他的眼神让陆时欢有些不自在，以后还是带着披风和面具比较好。
“姑娘您是第一次出京城吧。”小二谄媚地凑了过来。
陆时欢抗拒地后退了两步，“算是……吧。”
“姑娘您别看我们小店破，可有着百年的历史，如今京城大火的程旭诗人六十年前被贬谪的时候就在小店住过，还留下了一首名句！”
凑的太近了，陆时欢想要回去，可是对方竟然直接拉住了自己的胳膊，明明看着骨瘦如柴的小二力气却大的惊人。
“放开我！”她有些着急，脸色也有些发白。
“别这么玩不起嘛，来跟小的玩玩嘛，小的不会亏待小姐的。”对方似乎是不想装了，露出了色眯眯的笑容，而其他的客人则冷眼旁观，无动于衷。
陆时欢架不住他的力气，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就在这时。
“啊啊啊——”小二的惨叫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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