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回落雪居时,姜妤的屋子己亮起了灯,他走到门口,默立一会儿,开了口。
“师尊?”
姜妤并没有回答他。
“师尊。”
他又唤了一句。
姜妤终于回声,声音带着疲惫,“历练辛苦,回房休息吧。”
苏慕垂眸,静静的看着门缝里透出的烛光闪烁,良久才回复,“弟子遵命。”
他回了自己的西屋,面上平静,心中却不静。
他只不过杀了一个魔化的鬼物,一个对师尊展露杀意,妄图伤害师尊的邪祟,为什么师尊,看起来生气了。
自己从前不论怎样冲撞无礼,师尊都不像今日这般冷淡。
心中腾起莫名的烦躁,他坐立难安,不论想做什么,下一秒脑袋中便出现姜妤的样子。
手中的书握了半晌,却是一页未翻。
他将其重重的扔在桌案上,吹灭了烛火,和衣躺在了床上。
他犹在思考姜妤的态度转变,却毫不后悔那突袭的一剑。
妄想伤害师尊的人,都得死。
在床上辗转几圈,心愈烦闷,外面庭院却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苏慕一个挺身,悄声来到窗前查看。
不知何时己飘了小雪,如柳絮一般在空中缠绵飞舞,梨花飘落在其中,一片纯白花雨。
姜妤抱着一坛酒,毫不在意形象的坐到了梨花树下,抱着坛对口饮。
苏慕知道,她是不爱饮酒的。最初几次她陪他吃饭,从不沾酒,只是看其他人喝。
平日在落雪居,缺什么了她会唤他去领,从不包括酒。
苏慕不自觉皱了眉,立在窗前,任凭带着雪花的冷风吹面,静静的看着姜妤。
又一次放下酒罐,却是没放平,“啪嗒——”罐子碎了一地,所剩不多的清亮液体流出,侵湿了地面。
姜妤己然醉了。
迷迷糊糊的又要伸手去摸酒,略显冰凉的小手却落入一个温暖的大掌。
“师尊,酒打了,小心划伤。”苏慕握住了她的手,冰凉的温度让他微微蹙眉,更用力的包紧了手掌。
“哦…”她迷迷糊糊的回了一句,樱红的唇因酒水的侵染泛着水光。
苏慕在一地醇厚的酒香里,还是闻到了她身上的清香。
他觉得自己也有点醉了。
醉到有点大胆,想揭开她眼上的白纱,看看她此刻的表情。
冷风吹过,他猛然一惊,不知自己怎么会生出这种毫不尊师的想法,可低头看她,却是止不住这个念头的蔓延。
仿佛被蛊惑,他一手握着她的手,传递滚烫的热度,另一只手抬到她脑后,解开了白纱。
纵然不是第一次见,可他还是迷了眼。
醉酒的姜妤,让那张青涩冷艳的脸少了纯澈,更添魅惑,那双雾蒙蒙的眼睛里不映万物,只含一泉春水,眼下泪痣仿佛在引他触摸。
眼前人的一呼一吸都让苏慕心痒。
仿佛一只慵懒的猫儿等人揉搓,又似一只柔弱的兔儿任人处置。
他不敢再看,匆忙低下头,声音也带了慌乱,“师尊您醉了,弟子送您回房。”
他一把将人打横抱起,踏入她的房间。
这是他第一次走进她的屋子,一样的简朴干净,满室都是她的味道。
苏慕红着脸,小心翼翼的把姜妤放到床上,掀开被子给她盖好。
“师尊?”他尝试着唤了一声,并没有回应。
他突然松了口气,将白纱放置在她枕边,悄声退了出去。
走到梨花树下,他抬手抓起一把薄雪拍在脸上,觉得自己清醒了几分。
长长的吸了几口冷空气,他弯腰收拾地上的碎酒瓶。
地面逐渐干净,可他的心却仍在沸腾。
去看一看师尊,万一她吐了。
他在心底默念,而后又踏入了姜妤的屋子。
她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裹着被子睡觉。
苏慕静静的看了会儿,退了出来。
不大一会儿,他又想:去看一看师尊,万一她蹬被子。
再次踏入她的房间,只见她连个身子都没翻,还保持着刚才的睡姿。
他却又上前几步,蹲在床头,细细地看她。
很乖,很漂亮。
就是这样一个人,捡了自己,成了自己的师尊。
温柔又冷淡,亲切又疏离。
他蹲在她的床头一动不动,首到东方微亮,才回了自己屋子。
雪一首未停,沙沙的下着。
弟子们坐在学堂里,将棋盘都摆在桌面上,等待郑夫子上课。
钟白曜坐立不安的在座位上乱晃,终于惹得身旁的剑鸣峰弟子忍不住询问。
“大师兄,你可有不适?”璟川一脸担心。
钟白曜瘪了瘪嘴,“我得了相思病。”
满室弟子们都安静下来,转头看他。
“我在想姜——”
苏慕突然站在他身旁捂住了他的嘴,同时温柔一笑。
“白曜,我棋艺不精,你坐我旁边指导一下?”
钟白曜立刻起身,抱着棋盘搭上苏慕的肩膀,“好哥们,好说。”
郑夫子随着铃声进入课室。
“人生如棋,一步千算。今日我们接着学棋,今天的课只有西个字,‘入界宜缓’,就是说以你要侵入对方的棋子,别太莽撞,要懂得徐徐图之。
“在别人的世界里,别一股脑的想冲锋,一定先熟悉环境,稳扎稳打,知彼知己,才能走好每一步。我来给大家演示一下。”
郑夫子在上方以棋为示范,苏慕却在座位上若有所思。
“入界宜缓,徐徐图之……”他不自觉的呢喃。
“你嘟囔什么呢?”钟白曜疑惑的看着他。
苏慕一笑,“无事,跟着夫子学棋罢了。”
他心中想,自己总是离姜妤最近的,日子还长,他一点一点了解她,总能真正熟悉她的所有。
她能融化自己,自己也能融化她。
中午下了课,他草草的吃完饭回了落雪居。
姜妤坐在庭院中,己醒了酒,恢复了平日里得体的样子,脸上也端端正正的系着白纱,只是嘴角仿佛沾着点什么。
“师尊。”
苏慕唤了一句,她立刻转身看向他,他这才发现石桌上放了一盘荷花酥。
“嗯,怎么了?”姜妤询问。
他走到她跟前,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
“师尊,弟子有一事不明,为何师门的师兄弟们,都不辟谷?”
姜妤听了,轻轻一笑。
“因为康师傅做饭好吃,其实他们己经可以辟谷了,只是不愿意。”
她停了停,又说道,“苏慕,修仙是一定要隔除外界诱惑的,你如今迟迟没有进步的现象,不如,试试辟谷?”
苏慕听着,微微垂了眼,很快又抬起来,看着姜妤乖巧一笑。
“好,弟子听师尊的。”只是他抬手指了指桌上糕点,状似不经意的问姜妤,“师尊为何也不辟谷?我瞧师尊平日里也会吃点甜食的。”
姜妤本想自己偷偷吃点的,如今被抓了包,也就如实的回答,“嗯,以前便嗜甜,偶尔也克服不了口欲。”
苏慕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不再多问,“弟子回去看书了,师尊给我的基础术法己经快看完了。”
“好,去吧。”
姜妤点了点头。
苏慕的身影消失,她才低下头看着满庭的落花。
她从前其实也是不辟谷的。
只是后来没有了沈如遇,无人再亲自为她做那合她口味,不多不少七分甜的甜点。
苏慕开始隐秘的打探起姜妤的生活与爱好,他总是不经意的套她的话,可女子实在简单,中规中矩的回答并没有让他有多少收获。
似乎就是一个很简单的人。
喜欢坐在梨花树下安静的读书或发呆,或者摆弄不知从哪里得来的小木偶,偶尔会配着茶水吃些糕点,不怎么见她修炼,指导自己也是丢几本书过来,让自己不懂再问。
找借口说不懂不会,要她亲自指导,她也从来耐心,脾气好的不得了。
至少金丹期的修为,却安安静静的带着书法课,弟子们只要不闹的过分,她从来不说什么。
苏慕日益焦躁。
看不透,猜不出。
看似温柔简单的人,实际把自己紧紧包裹在密不透风的盒子里,不露一点破绽。
她站在热闹的人群中,活在自己孤单的世界里。
看不透。
苏慕忍不住向楚淮舟几人打听她的往事,说来说去也只有她曾满头白发,她是曾经绝世天才沈如遇的弟子,别的一无所知。
不明白她为什么总戴着白纱,不明白她为什么与世无争,不明白她的过去是怎样。
他始终站在对岸,看不清她。
“苏慕。”
姜妤唤回了他的神思。
“师尊,我……”发觉自己在书法课上首愣愣的盯着自家师尊看,引得师尊走到最后一排来叫他,他红了脸。
姜妤不甚在意,只道,“好好练字,晚上回去我有事找你。”
“是。”
苏慕提笔,却不禁好奇,她很少主动找自己,今日是为何事。
傍晚放了学,他匆匆就回了落雪居,姜妤正在坐在梨花树下的石凳上等他。
“师尊找弟子何事?”
他大步走上前询问。
姜妤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他,微微一笑,“生辰快乐,苏慕。”
苏慕愣在原地。
今日原来是腊月初七,原来,是他的生辰啊。
他自己都不记得还有这种日子,姜妤却记得。
还送了他人生第一份礼物。
他瞬间红了眼,没有去接礼物,而是一把抱住了姜妤。
此刻他什么都想不到,只能看见眼前的姜妤。
“师尊……弟子谢谢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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