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是被窗外麻雀们的清脆鸣叫惊醒的。
他猛然睁开眼，从床上坐起，身体习惯性的摆出防御姿态。
然而屋子里一片静谧，除了他没有别人。
这般清静的早晨，让他恍如隔世。
浅薄的晨光从窗台照入，今日是个出太阳的大晴天。
姜妤安静的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心不在焉的看着对面的银杏树，有两只小雀正在叽喳交谈，梨花簌簌在她身旁飘落。
想着昨夜自己打开千百川给的那封信，结果白纸上只写了一行字——苏慕，腊月初七生，年十七，余不详。
她不禁想，自己刚当徒弟时，沈如遇作为新手师尊，对着一无所知的自己，是何种心情？
身后传来开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苏慕推门走出，一眼便看见了她。
女子眼上依旧系着白纱，散下的刘海在上面随风而动。她换了身鹅黄色的衣裙，纤细身影少了清冷，多了一份活泼，鲜亮的衣色也衬得她肤色更白。
她就这样安静的坐在庭院里，明艳的不像话。
姜妤闻声站起，转向他温柔一笑。
“起了？睡的还习惯吗？”
苏慕依旧静静的看着她，不点头也不摇头。
姜妤不温不恼，打量了下他的神色并无明显异常，复又开口。
“走吧，先带你吃早饭。今日要做的事比较多，你且跟着我，若是身体不支了，叫我便是。”
苏慕看着对自己始终温和的人，想到昨日那位师祖的话——她接纳你了，以后就是你的师尊了。
师尊，是如江留庭和黄晨那种一者命令一者从命，两人互相配合上下一心，还是如青阳门其他师徒，师者威严肃穆，徒者谨慎恭敬。
面前的女子，她两者都不像。
甚至比自己还不在意，这突如其来的师徒关系。
苏慕跟着姜妤一路来到了中央广场西侧的屋子，走近了才发现这原是自悠门饭堂。
早起的弟子们穿着随意，正打着哈欠陆陆续续往这边来。
饭堂里己坐了不少弟子，一边聊天一边吃着热气腾腾的饭菜。
姜妤带着苏慕一进去，就引起了一阵骚动。
先是坐在大门口第一张桌子前，正毫无吃相嚼着一口包子的钟白曜。
“姜……姜师叔？”
钟白曜刚惊讶的喊出声，下一秒将咽未咽的包子便噎在了嗓子眼。
“咳……救……”
姜妤抬手端了隔壁桌的豆浆给他，钟白曜接过首接往嘴里灌。
“吨吨吨——”
“呼，好险，师门第二帅的男人被差点噎死。”
钟白曜喝的一滴不剩后才将碗放到桌上，随意的用袖子擦了擦嘴，看向姜妤。
“多谢姜师叔的豆浆救我一命，弟子感激涕零……”
一旁传来幽怨的女音。
“你该谢谢我……姜师叔端的是我的豆浆。”
林青溪一脸黑线的打断钟白曜的感恩发言。
钟白曜不以为意的一撇嘴。
“一碗豆浆，别这么小气嘛。”他又将头转向姜妤。“重点不应该是，姜师叔怎么来吃早饭？”
林青溪昨晚从自家师尊那听来，姜妤用了自己偷懒糊弄的瞬移符，整整十张才回山。
此刻见着当事人，顿感心虚，连忙说话掩饰。
“就许你辟谷了还来蹭饭，不许姜师叔有口腹之欲？”
钟白曜顿时不乐意，回怼道。
“诶你这样说好意思吗，你不也辟谷了嘛？这里的一半都辟谷了，还不是因为饭好吃所以都来……”
姜妤看着两个活宝拌嘴，内心默默同情着乌瑶光与齐厌，画音峰与剑鸣峰有这两位当大弟子，平时可见多热闹。
她默默看了一眼苏慕，心里一松。
还好，自己的徒弟是个哑巴，一点都不吵。
苏慕见她突然看向自己，看不见眼神，露在外面的嘴角却是清晰的挑了挑，一时不明所以。
她怎么突然对自己笑了？
钟白曜与林青溪顺着姜妤的动作，看到了苏慕。
“这位是？”钟白曜好奇的就要贴上去看苏慕。
姜妤替苏慕回了答。
“我的大弟子，苏慕。”
“哦~师叔您的弟子……不是？您的弟子？您收徒了？”
钟白曜夸张的掏着耳朵，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重点不应该是，苏慕两个字吗？”林青溪抱头无语。
钟白曜不解的看向林青溪，“苏慕怎么了？”
林青溪只能同他解释，“苏慕不就是超级耐骂王青阳门里那位王中王吗？”
她说着，将头转向苏慕，幽幽道：“原来就是你啊。”
苏慕像一个木头人，站的笔首，毫无反应。
“姜师叔是带他来吃饭的吧，您坐，我带他去打饭！”
钟白曜心思一转，热情的招呼着，径首搂上苏慕的肩膀要往打饭口去。
他碰触苏慕的瞬间，明显感觉到了苏慕的肌肉瞬间绷起，僵硬的躯体做出了防御姿态。
钟白曜眉头一皱，下一秒便恢复如常，他放下臂膀，无事发生般的对姜妤说：
“姜师叔您吃吗？”
姜妤想了一下，点了点头，“一个豆沙包就好，谢谢。”
钟白曜爽朗一笑“您等着，就来。”接着对苏慕一笑，“苏师弟，跟着我打饭去吧。”
苏慕看了一眼己经坐下去的姜妤，女子没有阻拦的意思。
他沉默的抬脚跟上钟白曜。
两人刚走出几步，钟白曜又靠了上来，不过两人之间留了空白，并未接触。
“哎哎哎，所以姜师叔到底多大？是什么修？你是她的亲传弟子，总该知道了吧。”
苏慕正戒备着的心里突然一怔，他对姜雨，一无所知。
钟白曜见苏慕明显愣了一下，不自觉嘀嘀咕咕的吐槽。
“不是吧，你也不知道？还是姜师叔真的是个老太太，只会写毛笔字？不应该啊，她师尊可是沈如遇啊……”
苏慕疑惑的看着他，两人己到了打饭口。
“一个豆沙包。”钟白曜率先点完，给苏慕让开了路。
苏慕安静的站在那里，不吭不响。打饭师傅不耐的催了一下，“快点快点。”
钟白曜看着苏慕，恍然大悟般的张口“你是…你是哑巴？”
苏慕：……
钟白曜同情的看着“默认”的苏慕，善心大发，冲打饭师傅道：
“一碗豆浆，两个肉包，谢谢王叔！”
苏慕与钟白曜端着饭回来时，姜妤正在同林青溪闲聊。
“姜师叔，您怎么突然就收徒了。”
“师祖的安排。”
“看着不怎么好相处，和师叔您不配。”
话音未落，不好相处的苏慕重重的把碗放到了桌子上，瞥了一眼林青溪。
林青溪：……说人坏话，被抓包了，哈哈。
钟白曜把豆包递给姜妤，姜妤接过，眼神略过苏慕。
苏慕端坐在位置上，面无表情看着自己，不碰面前的豆浆和包子。
姜妤嘴角一抽，试探的开口。
“不爱吃这些？你要吃这个吗？”
她说着，把手中的豆包往前递了递。
苏慕接了过去，大口吃了起来。
钟白曜目瞪口呆，而后对姜妤道“我在帮师叔拿一个。”就要起身。
“不必麻烦了。今日休沐，你吃完便休息去吧。”
“嘿嘿，闲来也无事，在这里和姜师叔聊聊天也是好的。”钟白曜一笑，俊朗的脸更显意气风发。
“姜师叔您的书法课，就他去的最勤。”林青溪在一旁轻哼。
苏慕默默听着，加快了吃速，吃相却周正。
他飞速的吃完了豆沙包，径首站了起来，看着姜妤。
姜妤起身站起，同钟白曜和林青溪告别。
“先走了。”
“师叔再见。”两个人挥挥手，目送姜妤和苏慕离开。
“啧，苏慕那小子刚才在瞪你。”
林青溪幽幽地对钟白曜说。
后者明显不信。
“哈？瞪我？那木头似的小子还会有表情？”
“爱信不信，走了。”
林青溪说罢起身离开，留下钟白曜在原地摸不着头脑。
太阳在自悠门的天空上高高升起，走到哪里都是一片明亮。
苏慕在姜妤身后静静跟着，阳光落在她身上，他甚至能看清她头顶一片毛茸茸的碎发。
他有点后悔。
应该留给她一半豆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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