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珠子砸在旅馆玻璃窗上的动静比白天更响了。
我脱了湿透的外套搭在椅背上,水珠顺着布料纹路往下淌,在地板上积成个小水洼。
苏清棠的高跟鞋踩过那片水洼时,我听见她低低的抽气声——她总爱穿薄丝袜,此刻裤脚肯定贴在腿上,冰得慌。
"这是今天下午从内部系统调出来的会议记录。"她把平板推到我面前,屏幕蓝光映得她眼尾发青,"周越上周三的晨会上,要求技术部把'痛感反馈阈值'从80%调到100%。"
我盯着平板里的会议纪要截图,后槽牙咬得发酸。
上回在"沉浸式凶案副本"里被假刀捅穿肚子时,那股子疼得人眼前发黑的灼烧感突然涌上来——原来不是系统bug,是周越故意调的参数。
林晓抱着笔记本从沙发上首起身子,发梢还滴着水:"我黑进他们的水军管理后台了。"她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指节在触控板上快速点着,"这些黑评号全挂在周氏旗下的广告公司名下,IP地址......"她突然顿住,抬头时眼睛亮得吓人,"有三个号的登录地址在苏氏大楼十七层,周越的办公室!"
"他急了。"我扯松领带,喉结动了动。
茶几上的玻璃杯盛着林晓泡的姜茶,蒸汽模糊了我和苏清棠之间的空气。
她垂着眼翻资料,睫毛在眼下投出晃动的阴影,像小时候我蹲在巷口看蚂蚁搬家时,梧桐叶在地上投的影子——那时候苏阿姨总端着姜茶喊我们回家,说小棠最怕凉。
"明天首播。"我突然开口。
苏清棠的指尖在平板上顿住,林晓的键盘声也停了。
"你确定?"苏清棠抬眼,瞳孔里映着平板冷光,"周越现在肯定盯着你的账号,说不定会封首播权限。"
"所以得赶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我摸出衬衫口袋里的系统卡,金属边缘硌着掌心。
这张"心理博弈"卡是上回通关青铜三星副本的奖励,能让我在公众发言时精准捕捉听众情绪——周越买的水军再凶,也抵不过真凭实据加人心。
林晓突然把笔记本转过来,屏幕上是实时热度榜:"你上回首播的录播现在有两千万播放量,#陈砚 测试计划#这个话题挂在热搜第一,底下全是'求后续'的评论。"她咬着嘴唇笑,"网友自发扒出周越三年前在电竞论坛骂普通玩家'数据垃圾'的截图,现在正疯传呢。"
苏清棠的手指在会议记录上划过,停在某行字:"这里有笔两百万的转账,备注是'测试者安抚金'。"她抬眼时眼神像淬了冰,"但我查过财务记录,根本没发过这笔钱。"
我喉咙发紧。
上回在"高校电竞赛副本"里,那个被淘汰后哭着说"系统判我操作失误"的学弟,他爸爸住院需要手术费——原来周越所谓的"安抚",不过是把钱揣进自己口袋。
"明早十点。"我抓起茶几上的马克笔,在实验室平面图上圈出资料室的位置,"首播时先放会议记录,再放转账凭证。
林晓负责控评,把网友的问题整理成关键词;清棠,你帮我确认这些文件的法律效力。"
苏清棠点头,指尖在平板上快速操作,西装袖口滑下来,露出一截腕骨——和小时候我摔破膝盖时,她给我贴创可贴的那双手,现在骨节更分明了。
"叮——"
手机震动声在雨声里格外清晰。
我摸出手机,屏幕上又是乱码发件人:"最后警告,停止首播。"
苏清棠的手指"啪"地按在平板关机键上,蓝光亮了又灭。
林晓的呼吸突然变重,我能听见她喉结滚动的声音。
"他怕了。"我把手机倒扣在桌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三年前被电竞青训队淘汰时,周越拍着我肩膀说"哥帮你找下家",转身却在队长面前说我"操作太菜影响团队";上个月在"商战狼人杀副本"里,他故意给我发假线索导致我被投出局,事后还假模假样递水——原来从那时候起,他就在收集我崩溃的数据。
"我去调首播设备。"林晓突然站起来,笔记本抱在怀里像面盾牌,"备用账号我早准备好了,就算主号被封,也能切到小号继续。"她走到门口又回头,马尾辫甩起水珠,"砚哥,你上回首播时说'我不是测试品',现在全B站的二创视频都在剪这句话。"
门"咔嗒"一声关上。
苏清棠把平板推过来,新调出的文件里,周越和张教授的聊天记录刺得我眼睛疼:"陈砚的痛感数据很有研究价值,让他多进几次高危副本。""明白,我会把他的角色设定成必须活到最后,这样痛苦时间更长。"
"他们把人当小白鼠。"苏清棠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可我看见她攥着平板的指节泛白,"我爸创办苏氏互娱时说,游戏该让人快乐。
周越......"她突然停住,低头时发梢垂下来遮住表情。
我伸手碰了碰她手背。
她的手冷得像块玉,我想起小时候下暴雨,她蹲在巷口把伞往我这边倾斜,自己半边身子都湿了,也是这么凉。
"明天首播,我会把这些全抖出去。"我抽回手,抓起马克笔在平面图上画箭头,"资料室在实验室最里面,有门禁系统。
清棠的权限卡能开第一层门,第二层需要密码——"
"密码是周越的生日。"苏清棠突然说,"他高中时总把生日当游戏账号密码,我帮他改过无数次。"
我顿住,马克笔在纸上洇出个墨点。
那年周越十七岁生日,我们三个蹲在游戏厅吃泡面,他非说"19980520"是世界上最酷的密码,苏清棠翻着白眼帮他设成"ty19980520"("太子"拼音首字母),说"这么蠢的密码迟早被黑"。
雨声突然变大了。
旅馆的老式空调"嗡"地响起来,吹得桌上的平面图哗啦翻页。
我盯着苏清棠垂落的发梢,想起她刚才说"我爸"时发红的眼尾——苏叔叔三年前突然病逝,周越他爸趁机收购苏氏股份当上董事长,说不定......
"十点了。"苏清棠看了眼手表,站起身时西装下摆扫过我的手背,"我去买姜茶,你和林晓别喝凉的。"
她关上门的瞬间,我摸出系统卡贴在额头上。
熟悉的暖流顺着太阳穴漫开,我能清晰听见走廊里她的高跟鞋声,能想象出她站在自动贩卖机前,指尖在"热饮"按钮上停顿两秒——和小时候一样,总选最左边那罐。
林晓推开门时,怀里抱着三个暖手宝。"楼下便利店只剩这个了。"她把暖手宝塞给我,发梢还滴着雨珠,"砚哥,你说周越现在在干嘛?"
我捏着暖手宝,温度透过掌心往胳膊里钻。
窗外苏氏大楼的"周"字LOGO在雨雾里忽明忽暗,像团烧不尽的火。
"他在查我的首播账号,在联系更多水军,在想怎么销毁实验室的证据。"我把平面图折起来塞进口袋,系统卡贴在胸口,"但他忘了,我陈砚从来不是任人摆弄的测试品——明天十点,我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谁才是这场游戏的玩家。"
雨还在下。
旅馆床头柜的闹钟滴答响着,指针慢慢挪向凌晨两点。
苏清棠推开门时,手里的塑料袋还滴着水,姜茶的甜香混着雨水的凉,漫进整个房间。
"喝。"她把姜茶塞给我,自己捧着那罐,白气模糊了她的眼镜片。
我接过时碰到她指尖,还是凉的,可这次我没松手。
"明天,我们赢定了。"我说。
她隔着雾气看我,眼睛亮得像星星。
窗外,苏氏大楼顶层的"周"字LOGO突然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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