堰城《金尊白府》
朱漆大门半敞着,悬挂于门楣上匾额赫然写着《知景阁》,鎏金的门环映着阳光金光闪闪,
屋檐下悬着一对精雕细琢的紫檀鸟笼,
里面养着一对金羽红嘴的金丝雀,
一对全身羽毛洁白如雪,红色眼睛的变异八哥, 正唱着婉转的调子,
笼顶顶缀象牙雕刻,连鸟食罐子都是珐琅彩的,偶尔叮当轻响!
绕过影壁,对面便是青石砌的活水鱼池,
池子底铺着雨花石,几尾锦鲤鳞片泛着鎏金溢彩的光,
池边立着太湖石假山,石头缝里长出几丛兰花草,
穿堂风掠过,鸟笼下的金铃,悦耳叮当,惊的那尾锦鲤甩尾藏进了菏叶下,
东墙根下小茶几摆着套甜白釉茶具,茶汤还冒着气,
白知意正躺在黄花梨木制的躺椅上,
一身月白色丝绸长衫,松松垮垮挂在身上, 双手微微垂于胸前,仰面盖着一本诗经!
“少爷,老爷让你去他书房一趟”丫鬟冬菊站在门外,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少爷,又不得不叫!
白知意,只是懒洋洋的挥挥手,“知道了,一会就去,”
他慢慢悠悠坐起身,丝绸长衫随着动作滑落, 露出半边肩膀,脖子上隐约可见几道淡淡红色痕迹,
是昨晚在百乐门和那位新来的厮混留下的。
他转身走进了卧房走向衣橱,从众多华服里随便拿了一件青色长衫换上,
镜中的白知意面容俊秀,眉眼间透着一股倦怠和冷漠,
手指碰到锁骨处一个疤痕,——那是他十岁那年, 父亲因为他背不出《论语》而用戒尺狠狠打了他。
当时血流不止,母亲几乎哭的晕过去,而他的父亲只是冷冷地说 “白家的继承人不能是个废物。
“废物……”白知意看着镜中的自己冷笑道“我现在不就是个废物吗?”
贝丁己经站在门口等白知意 “少爷该过去了,一会老爷等久了又要挨骂!”
贝丁是白知意的贴身随从,自小就陪在他身边,
比他要小几岁,无父无母的孤儿,早己把白府当做他的家,对白知意更是死心塌地!
“反正都是挨骂早晚都一样!”白知意走了出来,贝丁紧随其后!
书房在正厅二楼的尽头,厚重的红木门上雕着繁复的花纹,
白知意站在门前,深吸一口气,抬手敲门!
“进来!”里面传来白震山低沉的声音。
白知意推门而入,扑面而来的是雪茄和墨汁混合的气味,
白老爷坐在宽大的书桌后,正在批阅文件,
他抬起头锐利的目光在儿子身上扫过,眉毛立刻竖了起来!
“昨晚又去百乐门了?”
白知意耸耸肩,没有回答,
他走到一旁的沙发坐下,随手拿起茶几上的一本外文书翻看,
是英文的《经济学原理》书页的边缘记录了密密麻麻的批注,
心想:“看来父亲最近在研究这本书!”
“知意,我让你来是有正事,”
白老爷放下钢笔,双手交叉于胸前,
“松本商会的会长明天要来家里做客,你必须在场。”
白知意的手指顿了一下,“日本人?”
“松本先生是我们的重要合作伙伴”白老爷的声音变的严厉,“你最好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知道了。”
白知意合上书,语气非常平淡!
白老爷盯着儿子看了几秒,忽然叹了口气,
“知意,你己经二十二岁了,白家这么大的产业,迟早要交到你手上的!”
“不是还有叔叔和堂兄嘛?”
白知意勾起嘴角,
“他们可比我对做生意感兴趣多了”
“胡说,”
白老爷猛地站起,
“白家的产业只能由我唯一的儿子继承,这是你的责任。”
责任这个词像一把钝了的刀,一次次割在白知意的心上,
他站起身,整了整衣服,“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晚上约了朋友听戏。”
白老爷的脸色阴沉下来,“又是那个唱昆曲的戏子?知意,你——”
“她叫柳如意,她现在可是堰城最红的角儿!”
白知意打断父亲的话,眼神带着一丝挑衅,
“而且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白老爷有些压不住火气的说“什么人都能做朋友吗?马上要成亲的人了,还不知收敛点。”
“成亲,和谁成亲?”白知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母亲的亲侄女,你舅舅胡督军的女儿,人己经在来的路上了,不日就抵达堰城”
白知意生气的说:“我不是说我不想成家,这门亲事我不同意,”
白老爷立起眉毛拍着桌子:“婚姻大事,由不得你做主,这门亲事早在多年前两家的老太爷就定下了,”
白知意气冲冲关门离开书房,并没有立刻下楼,他站在走廊的窗前,
书房里传出父亲的声音“都是你母亲把你惯坏了!”
看着花园里的喷泉,水珠在阳光下闪烁着七彩的光芒,美丽却转瞬即逝,就像他的生活,华丽而空洞!
回到知景阁,
“少爷,您要的茶,”贝丁端着描金茶盘走进来,上面放着一盏青花瓷盖碗!
白知意接过,掀开盖子,碧螺春的清香立刻飘出来,他啜了一口,眉毛微皱,“太淡了!”
“姥爷说您最近经常宿醉,熬夜让厨房少放些茶叶,”贝丁低着头,声音恭敬却不容置疑!
白知意冷笑一声,两茶碗重重放回托盘,“我爹管的可真宽”
贝丁没敢接话,只是安静的退了出去,白知意盯着那扇关上的门,忽然觉得胸口一阵烦闷,
他起身,喊了贝丁“贝丁”
“少爷,这是要去哪?”
“我要出去一趟,去备车吧”白知意在衣柜里挑了一套白色西装,将怀表挂在西装胸口口袋,表盘藏于口袋内,微微露出一截链条点缀!在镜子前打量一下,又整理了下发型,似乎心情好了些许!
“少爷,老爷说最近最好少出去,明天家里有重要的宴会,过几天胡家小姐也到了——”
白知意手里掐着黑色礼帽,夺门而出,歪头看了一眼贝丁,贝丁立马闭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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