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妥协
“那个女人……”孟云起痛心疾首，“她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父子俩怒目相对，剑拔弩张，病房里火药味浓得几乎一点就炸。
谢贺桉看看孟程骁，又看看孟云起，夹在中间，头皮发麻，终于硬着头皮插话，“舅舅，孟程骁，你们都消消火，有话好好说。”
“你闭嘴！”孟云起猛地转头呵斥，随即又死死盯着孟程骁，试图搬出最后一张牌，“你母亲要是知道……”
“别提我妈！”孟程骁像被踩了尾巴的猛兽，猛地打断，声音里带着压抑多年的痛苦和愤怒，“你没资格提她！”
这句话像一把尖刀，狠狠刺中了孟云起的要害。
他脸色瞬间惨白，嘴唇哆嗦着，仿佛瞬间被抽走了力气。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猛地转身大步走向门口，却在门前停住，背对着儿子，一字一句如同冰冷的铁块砸在地上：“这件事，没得商量。除非我死了，否则她休想进孟家的门！”
“砰——！”门被重重摔上，震得窗玻璃嗡嗡作响。
孟程骁压抑的怒火无处发泄，狠狠一拳砸在床沿。
石膏包裹下的左臂传来一阵尖锐的剧痛，却远不及心口的憋闷和愤怒。
“哎哟我的祖宗！”谢贺桉吓得赶紧扑上去按住他，“冷静点！伤口裂开怎么办？谌晞回来看见，不得心疼死！”
“谌晞”两个字像有魔力，让孟程骁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动了一点。
他喘着粗气，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嘲讽：“真是天大的笑话！你去告诉他，我压根儿就没打算回孟家！拿这个来要挟我？屁用没有！”
他越想越气，冷哼了一声，讥讽道：“话都不让我说完，跑得倒快！”
“行行行，我去劝劝他，我去劝劝他……”谢贺桉一个头两个大，无奈地叹气，“你们父子俩啊……真是上辈子的冤家。”
自从他舅妈去世，这父子俩的关系就一直水火不容。
要么就不见面不说话，一见面说话就吵架。
走廊上，孟云起步履沉重，背影透着一股疲惫和佝偻，比来时仿佛苍老了许多。
“舅舅！”谢贺桉追了出来。
孟云起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
谢贺桉快步上前，压低声音，语气带着恳切，“舅舅，孟程骁那倔驴脾气，您比谁都清楚。他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不是他真心喜欢的人，他宁愿打一辈子光棍也绝不会将就！”
他观察着孟云起微微颤抖的肩膀，继续劝道：“您们父子的关系，好不容易才有点缓和的苗头，何必为了这事又闹得这么僵？难不成真要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
孟云起终于缓缓转过身。
灯光下，谢贺桉第一次在舅舅那双总是威严锐利的眼睛里，看到了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深沉的痛楚。“哪怕他要娶个出身普通的女人，我也没二话。”
今时今日的孟家，还没沦落到需要牺牲继承人的终身幸福来维持家族荣耀。
“四海会，你应该也有所耳闻的，那潭水太深太浑了……”孟云起的声音沙哑干涩，他闭了闭眼，仿佛在忍受巨大的痛苦，“你舅妈的死，就跟四海会有关。我不想他，不想他步他母亲的后尘。”
谢贺桉心头一震。
一开始，他也以为是舅舅婚外情，逼死了舅妈。
所以，孟程骁跟孟云起断绝父子关系这十年，他也没有踏入过孟家一步。
他必须是要跟孟程骁站在同一阵线上的。
直至到前一段时，孟程骁告诉他这事另是有隐情。
但舅妈程穗的真正死因，孟程骁并没有告诉他。
孟云起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灯光照亮了他鬓角刺眼的白霜，"你舅妈临终前的遗愿，就是让我好好照顾他。如果他出了事……百年之后在黄泉路上，我如何跟你舅妈交代？"
谢贺桉沉默了良久，心里也沉甸甸的。
他斟酌着开口，声音轻缓，“舅舅，当年您拼了命反对表哥当警察，不也是觉得这行太危险，天天跟三教九流、亡命之徒打交道，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随时可能……没命吗？”
他顿了顿，看着舅舅苍老的侧脸，"但人活着，总得有点自己想做的事，想保护的人。"
“谌晞……就是那个让他心甘情愿豁出性命也要护她周全的人啊。”谢贺桉加重了语气，“舅舅，如果您因为反对，做出什么伤害谌晞的事情，那不等于……是在要您儿子的命吗？”
“我不想让他受到伤害！这也有错吗？！”孟云起猛地回头，眼中布满血丝，像一头受伤又愤怒的雄狮。
“您没错！”谢贺桉立刻肯定道：“这是一个父亲对儿子最本能的担心和疼爱，天经地义，一点错都没有！”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深沉，“可是舅舅啊，不管是对是错，这条路，终究是孟程骁自己选的。他选了，就会一条道走到黑，一辈子……也绝不会后悔。”
他看着舅舅眼中剧烈挣扎的神色，最后轻声补了一句，“舅舅呀，他好不容易才愿意重新踏进孟家的门。如果您现在硬要把他往外推，那他可能，就真的，再也不回去了。”
“孟氏集团，那么大一个摊子……”谢贺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我现在也只是替您、替他暂时看着。这偌大的家业，终究是要他来扛的。”
孟云起没有再说话。
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愤怒、痛苦、担忧、不甘……种种情绪剧烈地交织翻涌着。最终，所有的激烈都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融进了他疲惫不堪的背影里。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无力地摆了摆手，仿佛一下子被抽干了所有精气神，沉默地朝着走廊尽头走去。
谢贺桉站在原地，望着孟云起那透着无尽落寞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眼紧闭的、隔绝了父子战火的病房门，长长地、复杂地叹了口气。
这场风暴看似平息了。
孟云起没有点头，但也没有再激烈反对。
这沉默，大概……
孟云起强势了一辈子，这是他所能做出的最大妥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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