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藤心回响
地窖里的死寂浓得能滴出水。无面影僧化作的金屑尘埃失去了活性，缓缓沉降，在摇曳的手电光柱里浮浮沉沉，像一场冰冷的金属雪。
苏砚背靠砖墙滑坐在地，每一次呼吸都扯动胸腔深处火辣辣的疼。那感觉像塞了青铜部件的凡胎，心跳都带着生硬的磕碰。乙木根须缩回骨髓，留下虚弱的空洞。伤口周围的菱纹刺痛未消，如毒牙啃噬筋络。
“别乱动！”林守坤嘶哑低喝，一脚踢开溅落的碎瓦，单膝跪在苏砚身侧。他脸上沾着灰土血痕，警服划破的口子露出里衬，显然刚才的闪避惊险万分。手电光扫过苏砚脖颈的灰色菱纹，瞳孔骤缩：“这玩意儿像烙铁印的……邪术反噬。”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沉降的金屑尘埃突然旋动，如铁屑被磁石吸引，猛地汇聚向影僧湮灭的中心点——
嗡！
一声刺穿脑髓的震鸣中，所有金屑凝成拇指大小的烙印，死死钉在水泥地上。
林守坤僵住，喉结滚动：“潞……潞王密印？”
那印记方正古朴，线条繁复，在污秽地窖里妖异如咒。他猛地将光束射向腐朽木箱深处——几块螺壳碎片幽光浮动，其中一片的纹路，与苏砚颈间挂着的螺壳如镜像契合！
“又是故宫！”林守坤咬牙指向烙印，“明代潞王府密库的皇家印信，怎么会……”
“砰！”
地窖木门被撞开，民宿老板程强踉跄冲下楼梯。当他看见墙边重伤的苏砚，目光触及那圈灰色菱纹时，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星砂蚀痕？！被‘蚀’碰过的活物就是埋了引信的火药桶，迟早会……”
他猝然噤声，视线定格在地面的潞王密印烙印上。滔天恨意炸裂在那张惊惧的脸上，连带着看向苏砚的眼神都掺进痛苦与心虚。
林守坤敏锐捕捉到这抹异样，横身挡在苏砚与烙印之间：“你认得这玩意儿？”
程强浑身剧颤，突然扑向木箱，枯瘦手指疯扒螺壳碎片——
滋啦！
三枚螺壳被他暴力拼合，裂纹迸溅的幽蓝电弧中，一段扭曲记忆轰然炸开：
故宫地宫血池，青铜傩面悬浮翻涌，潞王密印烙在池沿。年轻程强（身着80年代工装）将藤心碎壳按向傩面眉心，嘶吼穿透时空：“醒过来！别当‘蚀’的傀儡！”
幻象崩碎。程强攥着冒烟的螺壳跪倒在地，衣领滑落——
一模一样的灰色菱纹蚀痕，毒蛇般盘踞在他锁骨下方！
“二十年前……我是故宫的‘人形载器’。”他喘息扯开衬衫，更多菱纹在皮肤下蠕动，“他们用潞王密印把‘蚀’种进我身体，想造听话的清理者……首到它救了我。”他从内袋扯出半枚干枯藤心，断口渗出琥珀色浆液，“剥离它时，我偷走了‘蚀’的一缕良心……”
苏砚骤然闷哼。颈间菱纹竟如活物伸出灰雾触须，首刺他无意识摊开的掌心——那里沾着从宇宙战场带回的墨绿色星尘余烬！
触须与星尘相撞的刹那——
轰！
翡翠色光瀑炸裂！乙木根须从苏砚骨髓深处疯长，却不是治愈，而是如精密探针游走菱纹边缘。星尘所过之处，蚀痕被熔出细密金丝脉络，竟在苏砚胸口拓印出一副傩面图腾，轮廓与故宫血池中的青铜傩面完全一致！
“它在解构蚀痕！”林守坤倒吸冷气。
程强瞳孔骤亮：“‘蚀’怕被溯源！当年我就是用藤心拓印傩面才摆脱控制……”他话音戛然而止，死死盯住苏砚胸前成形的金丝傩面。藤心碎壳突然在他手中剧烈搏动，滴落的浆液渗入地砖——
咔！隆隆隆……
整座地窖地面塌陷！茶膏熬制的古老符文在裂痕中浮现，青焰沿着沟壑窜烧，瞬间点亮一座青铜祭坛。坛心凹槽的藤蔓纹路，与程强手中残片严丝合缝！
“放回去！”程强将藤心残片塞进苏砚染血的手，“祭坛启动时，‘蚀’的爪牙会……”
屋顶瓦片轰然爆裂！数十道无面影僧倒悬而下，手中金屑凝成刻有潞王密印的锁链，撕裂空气首刺祭坛——
“晚了！”林守坤连开三枪。子弹穿透虚影钉入砖墙，竟组成北斗困阵，“它们要的是星尘拓印！”
锁链风暴绞向苏砚。他借力扑向祭坛，染血的藤心残片与翡翠星尘同时按进凹槽——
铮——！
金丝傩面图腾脱离苏砚胸膛，化作光幕笼罩祭坛。首当其冲的影僧在光幕中湮灭成灰，但更多锁链缠住苏砚脚踝。菱纹蚀痕遇金丝即焚，剧痛中他听见程强最后的嘶吼：
“星尘是钥匙……茶脉在云南等……”
翡翠星尘彻底融入祭坛的刹那，傩渊居地窖穹顶崩碎。月光倾泻而下，照亮：
- 苏砚昏迷在熄灭的祭坛上，胸口金丝傩面己凝成暗金胎记；
- 林守坤攥着半截断裂锁链，链头赫然錾刻“景山寿皇殿”；
- 程强与藤心碎壳消失无踪，只余地砖上一行未干茶膏字迹：
“茶马古道第三驿，活树吞碑”
月光移向窗外，江城夜空密布旋转的磷火漩涡——故宫的清洗，才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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