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下幼虎温热的躯体微微起伏,那细弱的呼噜声在呼啸的寒风中微弱却清晰,如同冰原上一点倔强的火星。
林叶低垂着眼,看着那小小的金色头颅依恋地贴着自己的手腕,每一次温暖的舔舐都像羽毛轻扫过心间那片早己冰封的区域。他轻轻拨开小家伙耳朵上凝结的血痂和污血,将最后一点食物碎屑小心喂进它口中。
待小家伙微微闭上金色瞳孔,林叶起身以极快速度取出周围魔狮头颅中的二阶晶石。这些二阶晶石对于林叶的提升依旧有不小的帮助。
处理完这些,林叶慢慢抱起小家伙。
幼虎喉咙里的呼噜声更响了,它蜷缩在柔软的布料包裹里,将受伤的后腿尽可能舒适地安放,全然放松的姿态是它对身边这个强大存在最彻底的信任。
紧绷过度的神经一旦松懈,巨大的疲惫如同决堤般涌上。那明亮的金色眼眸越来越沉重,终于在一阵细微的颤抖后,头一歪,深深陷入了昏沉的睡眠之中。只是即使在无意识里,它的前爪也虚虚搭在林叶的手腕上,仿佛紧握着唯一的安全锚点。
林叶维持着姿势片刻,确认小虎的呼吸变得绵长安稳,方才起身漫步。
尽量避免一丝一毫的颠簸惊扰沉睡中的小兽。
寒风刮过空旷的雪谷,将血腥气搅动得愈发刺鼻。林叶的目光沉沉地投向那片被巨大阴影笼罩的区域——那里无声地躺着三座早己失去生息的金色山丘。
他抱着怀里温暖而沉睡的小虎,一步步,走近那片浸透亲族之血的绝地。
风带着呜咽,卷起细碎的雪沫。
林叶站在三具庞大虎尸数米开外,停下了脚步。隔着一段距离,那惨烈的景象依然无声地传递着死前的痛苦与挣扎。雄虎腹腔的空洞,母虎扭曲的脖颈,亚成年虎崽残破的躯体……凝固的愤怒与悲伤如同实质般压在这片冰雪之上。
怀中幼虎沉睡的鼻息拂过手背,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与这冰寒的死亡之地形成鲜明对比。
林叶的目光在三具尸体上掠过,冰冷而沉默。他没有发出叹息和什么话语。末世之中,任何多余的情感都是奢侈品。
只是一步,踏前。
左脚稳稳踩入冰冷的雪地,右脚随之沉下,双脚微分,如同古松扎根冻土。重心下沉,腰背微弓,一股雄浑刚猛的气息自他体内猛然勃发!
并非原液的涌动,而是纯粹的武道意志与肢体力量的瞬间聚合!
他的右脚后跟,如同战场上蓄势待发的撞城槌,在百分之一秒间完成了由静到动的极致转换,带起一道模糊的残影,裹挟着全身千锤百炼之力,轰然跺下!
咚——嗡……
一声沉闷却不惊人的巨响炸开!如同古钟被包裹着被褥巨力撞击,磅礴厚重的气劲以他的右脚为圆心,呈完美的环形瞬间爆发、扩散、扫荡!
哗啦——!
覆盖在周围高大云杉、枯松枝丫上的厚重积雪,在这一跺引发的无形冲击下,如同被一只无形的、覆盖方圆数十米的巨大手掌拍落!没有烟尘,只有漫天白茫茫的雪瀑凭空坠落!无数碗口粗的雪团、凝结成冰壳的雪块砸下,如同下了一场短暂而狂暴的白色暴雨!
眨眼之间!
那座原本被冻结血块和残破躯体点缀得如同地狱绘卷的修罗场,己被厚厚的、纯净的白雪完全覆盖。
三具为守护幼崽付出生命的巨大虎尸,连同它们承载的无边悲怆与怨恨,尽数被这新落下的、厚达数尺的洁白冰晶安眠冢温柔而决然地掩盖。
寒风呜咽着掠过新覆的雪面,卷起细碎的雪霰,像是一曲苍凉的安魂挽歌。只留下模糊的起伏轮廓,证明着这片雪层之下埋藏着巨大的悲伤与牺牲。空气中那浓稠到刺鼻的血腥气,也被翻腾的新雪气息冲淡、稀释。
一个简单、粗糙,却无比庄重的雪冢。
林叶沉默地站在雪堆前,怀里的小虎依旧在梦中发出细微的鼾声,全然不知近在咫尺的长眠里躺着它的血缘至亲。
最后看了一眼那片象征终结的洁白起伏,然后抱着怀中仅存的生命,林叶转身离去。
他的身影迅速被雪谷两侧嶙峋的怪石和浓密的云杉林吞噬,只留下一片被肃杀风雪重新接管、并掩盖了所有故事的洁白山谷。
林叶抱着沉睡的小虎,沿着记忆中来时的路径快速而谨慎地穿行。幽青色的青影弓重新回到了储物空间随时待命。
他回到了最初离开的那处冰川裂隙形成的避风冰窟。入口隐蔽,两侧是高耸的冰壁和嶙峋的巨石,后方有浓密的、挂满冰雪的低矮松林作为天然屏障,地形易守难攻。
洞窟内干燥洁净,此前突破时残留的微弱气息早己被凛冽寒气涤荡一空。
林叶将裹着小虎的柔软布料轻轻放在洞窟最深处、最避风干燥的一小块平整岩石上,又仔细地在其下方垫上几层从背包中取出的、干净隔潮的速干内衬布料。昏睡中的小老虎无意识地往柔软的布料深处拱了拱,小小的脑袋侧卧着,发出微弱的梦呓。
它似乎在做着什么梦,小爪子在布料上轻轻地抓挠了几下,随即又安静下去,只有受伤的后腿偶尔神经质地抽搐一下。
林叶迅速而无声地清理出一个约五米见方的安全区域。
几块被风带来的枯枝碎叶被仔细收集堆放在稍远洞壁处。他又从背包侧袋拿出一个小巧却坚固的野外炉具,将其放在洞口内侧、风向不会将烟完全吹入洞窟深处的位置。
旁边整齐码放了几块经过处理、引燃迅速无烟尘的固态燃料块片,这是极端环境下最不易暴露的能量补充来源。
随后林叶又取出些许食物轻轻放在小虎蜷缩的“小窝”旁边触爪可及之处。
做完这一切,林叶单膝跪在沉睡的小虎旁边,静静地注视了它几息。小家伙睡得并不安稳,但呼吸还算均匀。
然后,他站起身,眼中所有短暂的温和如同潮水般褪去,重新冻结成西伯利亚亘古不化的寒冰。锐利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整个洞窟内外每一寸可能遗留破绽的角落。
林叶在洞窟入口外用匕首飞速刮起薄薄的雪壳覆在自己新踩出的足印上,又用几根枯枝在地表不规则拖扫几道,巧妙地抹去来向痕迹。
几滴具有强烈干扰生物嗅觉的军用级气味遮蔽剂被精准弹射到洞窟上方通风口附近。
洞窟内重归近乎绝对的寂静,只有风穿过冰缝的呜咽和……小虎沉睡中极其细微的呼吸声。
小家伙似乎在梦中感受到了注视,无意识地发出一声更轻的“咕噜”声,小小的尾巴尖轻微地摆动了一下。
没有告别,亦无需多言。
下一秒,林叶挺拔的身影己然如一道融入风雪本身的暗影,悄无声息地滑出了冰窟入口。
坚硬冰冷的靴底踩在洞外被新雪覆盖的硬壳上,只留下极其浅淡、几乎被自然落雪瞬间覆盖一半的凹陷痕迹。青影弓取出沉稳地贴合着他的背脊,在高速移动中纹丝不动,显示出弓身完美“坚韧”特性对姿态的稳定加持。
凛冽的风立刻从西面八方灌入他微敞的领口,带着冰针般的刺痛和魔狮盘踞区域特有的、未曾散尽的腥风。他的方向没有丝毫犹豫——笔首地刺向动物园更深处,那片被更加浓郁的危机感笼罩的区域。
在绝对的速度和反侦察技巧加持下,他的身影在稀疏的枯木林与的黑色怪岩之间高速穿梭,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茫茫雪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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