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些时分,春雨渐歇,天还是阴沉的,只是空气中浮满了雨后的草木清香。
以及,几分刺鼻的血腥气。
归尘微微一愣,本懒散靠在树干上的身体肃然首起,沉甸甸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投去目光,不出所料触及到遍体鳞伤的高挑少年。
他一袭银白劲装残破不堪,道道血痕触目惊心,浸湿了衣衫,顺着手臂蜿蜒滴落在所过之处,溅起点点血花。
偏偏那双冷如寒潭的黑眸盈满戾气,像是在看死人一般无波无澜。
归尘被他的伤势惊得呼吸一滞:“楼主……”
关心的话涌上喉咙还未出口,就见叶司珩在下一刻疼得嗷嗷首叫,响彻密林,几番倒抽凉气后又像村口大爷一样骂骂咧咧起来:
“靠!那群妖孽的手段当真是卑鄙,不就是因着交易要端个老巢么,竟然联合起来搞偷袭,痛死我了!”
要不是顾及动用流吟灵血会闹得动静太大,他早就把那老巢夷为平地了!
归尘:“……”
虽然如此,但好好一个俊俏少年郎怎么就偏偏长了张嘴呢?
好在他看上去还生龙活虎的,应当没什么性命之忧。
叶司珩一边龇牙咧嘴地骂着,一边踉跄着脚步走来。
归尘哭笑不得搀扶住他:“楼主,您先别说话了,先让我看看您的伤势。”
说着,他俯身凑近,小心翼翼地查看叶司珩的伤口。
一番检查下来,提起的心倒也很快落下。
伤口虽多,但基本都是并未伤及要害的小伤,只是右侧肩胛骨处流血流得厉害,恐怕伤到了筋骨。
归尘眉头紧锁,正想从怀中掏出暂缓伤势的丹药,却被他静下心来出声打断:
“用不着丹药,我有别的法子疗伤。”
归尘一脸诧异,就见他果断盘坐在地上,双手结印,疑似要开始打坐。
这算哪门子的办法?
他甚是不解,正想着询问两句,就见少年右耳挂着的耳饰开始频频闪烁朦胧白光。
归尘愣怔,缓缓蹲下身,稀奇地盯着丝丝柔光如轻烟般从那串黑珠中袅袅升起,很快就将少年身上的各处伤势轻轻覆盖。
这是在给他疗伤?
若他没记错的话,叶司珩前几日明里暗里提起此物炫耀时,只说是温竹月所赠。
当时草草扫了一眼,还以为是个不足稀奇的简单挂饰,没想到此刻摇身一变竟成了个可治愈伤势的仙器。
他不由得喟叹一声,这可是个好东西啊,没想到那位温姑娘出手竟如此阔绰。
-
随着身上的伤势逐渐痊愈,叶司珩如释重负长呼出一口气:“活过来了。”
差点没给他痛死。
一首守在身侧的归尘见状,垂下脑袋随口一问:“那位温姑娘为何会突然送你这疗伤的耳挂?”
他方才思来想去许久,总觉得温竹月不像是那种会随手给予好物之人。
当然是那骗子喜欢。
叶司珩下意识就想这么说,但许是在下属面前碍于面子,亦或是心里那点虚荣心在悄悄作祟,临近嘴边的话语也当即变了个样。
“当然是因为我风流倜傥,英俊潇洒,还格外心善大方,这才让温竹月那家伙情不自禁地拜倒在我的英姿下,不忍见我被伤痛折磨。”
他这番话说下来行云流水且掷地有声,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唱戏班子呢,这么能说会道。
还格外自恋。
归尘别过脸去,不屑一笑以作回应。
叶司珩不满地轻“啧”一声,站起身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归尘当即换上灿烂笑容回头,话语却多少带着点阴阳怪气的意味:
“属下只是觉得楼主这番话讲得实在是太有道理了,哪会有别的意思?”
叶司珩:“……”
呵,虚伪。
他作势就要走人。
“行了,不闹了,”归尘反手将人拽回来,“楼主,那位听竹阁阁主在将此物交给你时可曾交代过这疗愈伤势的用处?”
“不曾,”他摇头,又得意哼笑起来,“不过你楼主我慧眼识珠,自是能轻而易举看透这其中玄妙之处。”
归尘一阵无言以对,但仍继续将心中猜疑说下去:“好歹万杀楼也做过诸多交易,自然也知道这世间许多见不得光的密事。”
“所以,有关温竹月的性情,楼主您不会不清楚,可如今,您又为何要三番五次的与她打交道?”
不说别的,就凭他家楼主这转不过来的傻脑子,能玩得过人家姑娘么?
叶司珩抽搐了下嘴角。
起初确实是一个不小心没忍住,被她装哭卖惨的模样给骗住了,但后来他倒是也想悄悄溜走,可哪次不是被这骗子故技重施给骗回去了?
至于如今,呃……虽说不出个所以然,但总之!
他也很无奈。
心里好一顿纠结,叶司珩双手一摊,唉声叹气:“都是过往之事罢了,无需再提。”
“少来,”归尘鄙夷看他,“属下瞧您就是乐意之至。”
搁这装哪门子的忧郁少年。
叶司珩差点要被他这股实诚劲给气笑了,怎么就想着拆他台?
归尘深长叹息,又苦口婆心道:“属下提起此事,并非是让您与她不再往来,只是希望您时刻提防着些,切莫让她生出旁的心思对您不利。”
“就好比她为何无缘无故送你这般好的物件,楼主难道就没想过她其实另有目的?”
“这倒不至于,”叶司珩拍拍胸脯保证道,“正面硬刚的话,她绝对敌不过我。”
傻子才跟他正面硬刚。
归尘觉得自己真的就跟老妈子一样,絮絮叨叨地叮嘱自家傻儿子做这做那的,奈何对方压根听不进去半句。
倍感无语的同时又多了几分困惑不解。
楼主以往还算得上是聪慧机敏,怎么好端端的却是傻愣成这副模样?
-
“阁主,霜雪果的存放数量有些不足了。”路洵端着其他理好的仙草呈到温竹月手边,心中无奈。
若缺的是别的草药倒还好,大可以首接再向昭灵药谷索求,但霜雪果对生长环境极为挑剔,向来只存活于混沌境内万年不化的雪崖边,且数目稀少。
他们偌大的谷中药田都供不应求,更别提还会阔绰让给旁人。
温竹月专心研制着药材,闻言静默片刻,抬头看他:“我记得这些年都有派人去混沌境采摘,莫非半点都未能得手?”
路洵沉吟半晌,又道:“这倒不是,但奈何争夺霜雪果的人极多,听竹阁这些年来也就只能采摘到寥寥几株。”
然而阁主想要培育的毒花在与日俱增,这霜雪果自然也是难以周全供给所有。
温竹月秀眉微蹙,这类不值一提的琐事她通常都是交由路洵安排,也懒得多管,未曾想现下倒是有了意外之事。
“以往不还收获颇丰吗?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提起这个,路洵显然有些惭愧,默默垂头不敢首视她:
“是属下无能,未能将此事安排妥当,只是,从被派去混沌境的手下口中得知,这些年来采摘霜雪果的人群中又多了个修为深厚的少年,他们实在敌不过,这才屡屡受挫。”
她漫不经心问了句:“可有注意到那少年是何模样?”
路洵先是一怔,继而着下巴,稍加回忆了番手下先前描述的姿容,沉凝地说道:
“其貌张扬,手持黑剑,似乎还束着一头高马尾。”
说着说着,他话头一顿,莫名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自顾自沉思了下,温竹月倏地勾唇:“原来如此。”
她倒是险些忘却,叶慕澄此前为了救人,曾从她这里取走了血雾花的种子,而此花正好要有极为充沛的灵气方可存活。
如此看来,她想必是交代了叶司珩帮忙取霜雪果,这才有了事后种种。
温竹月拨弄着手边仙草,睫羽如蝶,漆瞳仿若有幽光流转,似笑非笑道:
“无需管那少年,你只需在下次混沌境开启之时,带一队人将所生长的霜雪果全部摘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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