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睁眼,入目是熟悉的轻纱帷帐,苦涩的药味弥漫在鼻息间,叶司珩不由得蹙了蹙眉。
“叶公子可算醒了。”
温竹月坐在榻边,脸上挂着往常那般软软甜甜的笑。
但好像,又有点不同于以往。
环视了一圈,确认自己是在竹舍,叶司珩沙哑着嗓音问她:“昭灵药谷那边处理的怎么样了?”
“也没什么大事,无非就是老谷主在生辰宴后被人控制,引起了一点躁动。”
至于幕后主使,显而易见就是南栀。
约莫早就是有所筹谋,就等着温竹月自投罗网。
不过这次仍未能与南栀讲明事情始末,她还是觉得很可惜的。
也只好等下次,她再另寻机会。
温竹月将他扶起身靠在床头,又端来煨好的药粥,用勺子盛了一口轻轻吹凉,再喂进他嘴里。
“对了,叶公子之后可莫要再随意动用流吟灵血了,还是身体要紧。”
叶司珩咽下药粥,不甚在意地说:“没事,顶多不过一点小伤,不碍事的。”
而且当时情况紧急,他也不清楚温竹月大概能撑到什么时候,只好尽最大程度的去通过泠鸢找她。
所幸来得及时,他便也不后悔所做之事。
温竹月听得微恼:“哪里算是小伤?若非龙霄联系叶姐姐送来一些专门治这种伤势的药材,我说不定都见不到叶公子醒来了。”
叶司珩一阵心虚,干笑两声转移注意力:“阿姐来的时候有没有交代什么?”
“自然有,”她轻笑,好整以暇地说,“她说叶公子最近总是动不动就用流吟灵血,实在是不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若是再有下次,定要把叶公子的腿打断。”
“……”
像是他阿姐会说的威胁。
完蛋!阿姐定是生气了,他近日若是再回去的话,肯定免不了一顿教训。
叶司珩光是想想都头皮发麻。
垂头丧气了好半晌,就听见她忽然开口:“上次击碎鬼莲灯时,叶公子也是用的流吟灵血吗?”
事己至此,他便也不再打算隐瞒,低低“嗯”了一声。
岂料下一刻,便听见她似低落,似伤感地问他:“为何叶公子不打算告诉我呢?”
发觉到她的不对劲,叶司珩蓦然抬眼。
他不清楚该怎样形容她此刻的眼神,像是冬日凛冽的寒霜,在暖光之下微微化开,却又参杂着别样复杂的情绪,让他看不透彻。
但唯一可以肯定是,她心情不好,那双隐含泪光的眸子在无声表达着她积压在心里的情感。
叶司珩顷刻慌了神。
“等等,你先别哭,”他飞快地解释,“毕竟这事是我们流吟族的秘密,于情于理都不好告诉外人。”
本是真心实意想解释,岂料反倒越描越黑。
温竹月耷拉着眼角,低声道:“竹月于叶公子而言,便是外人吗?”
叶司珩被噎住,恨不得当场给自己嘴巴来几掌。
说的什么话啊,会不会解释?
“不是,我……”
看着他一副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样子,温竹月就忍不住莞尔:“竹月知道叶公子想说什么,放心好了。 ”
说着便继续给他喂粥。
叶司珩讪讪张嘴,吃了一口又一口,见她好似真的没在意方才的小插曲,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药粥见底,温竹月又去探他的脉象,眼里染上一丝严肃:
“叶公子短时间内也莫要驱动仙术,否则容易伤及筋脉。”
叶司珩立马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一定一定。”
盯着他看了半晌,温竹月轻牵一抹浅笑,倾身上前,吧唧一口落在他侧脸。
“那叶公子先好生休养,竹月晚些时候再来找你。”
叶司珩愣愣摸了摸自己残留着余温的脸:“你要去哪?”
“治疗叶公子伤势的药材有些不够了,我得去仙山采些。”
“这事交由他人做不行吗?”
采药多累啊,这偌大的听竹阁,总不能寻不到几个侍从代劳吧?
温竹月却是轻笑:“药材配方是叶姐姐单独告诉我的,应当是不想我告诉他人,况且,叶公子方才也说了这事不便告知外人,那保险起见,还是让我亲自走一趟吧。”
他眨了眨眼,只得妥协:“好吧。”
目送温竹月离开,叶司珩无所事事,便倒头就睡。
岂料一觉醒来,己是申时,还是不见温竹月的踪影。
瞧着外头日阳正好,春风和煦,叶司珩索性翻身下榻,披上外衣随便溜达一圈。
平心而论,听竹阁的规模确实比一般的仙阁更为宏大,先不论其他,单是温竹月自己的竹舍周边就极为宽阔。
不仅栽种了一列列毒花,还有数亩药田,此外便是池塘、假山、竹林和青石板路。
哦,还有几间专门给灵蛛休憩的小竹舍。
叶司珩看得寒毛首竖,如瑟瑟发抖的鹌鹑默默溜走。
穿过连廊,行至一处起伏绵延的云墙,他隐约听到隔墙一隅传来窃窃私语。
“你说,这次的消遣之物,阁主要几日才会腻歪?”其中一位仆从打趣笑道。
“这还用说?必定不会超过一月之久,”接话那人似回忆起来,笑意更甚,“先前不是有不知死活的仙门妄图谄媚阁主吗?”
“那男子仪容不凡,也算是个懂事听话的,即便作为阁主手中一把利刃,也是毫不逊色,但不也没过几日就被阁主下毒轰走了吗?”
说着说着,二人嘻嘻哈哈起来,没过多久又道:“这回这个可不一样,阁主当成宝贝似的,指不定是真情相待。”
“那哪能啊,不过几日也是一样的下场,再说了,你会相信阁主看上那样一个傻小子?”
“那必然是不信的。”
二人调侃走远,不怀好意的揣测声也随之远去。
只留下身影落寞的少年安静靠在墙边,一声不吭。
他垂着脑袋,眼眸眨了又眨,不受控制地沾上几抹酸涩的失落,但还是想极力去否认方才的所见所闻。
她明明,明明就说过,她是喜欢他的……
明明是亲口说的。
眼角耷拉下来,他深吸一口气,将胡思乱想的猜测抛之脑后,继而强行扯了扯嘴角,却是笑不出来。
但,若是他就这么轻易相信旁人的只言片语,反倒对不住温竹月。
猛地晃了晃脑袋后,他强打起精神,想着易容之后再去问问其他仆从。
总不能整个听竹阁都是这么看待他们这段关系的。
他双手结印,忍着筋脉传来的疼痛,施法将自己易容成听竹阁的仆从。
喉间溢出一丝腥味,叶司珩猛地呛咳出一口鲜血,再面无表情用衣袖擦干净。
他本是抱着仅有的一丝期待和希望去询问,岂料却事与愿违。
少年不死心地问了一人又一人,可这偌大的听竹阁中,竟无一人道出他想要的回答。
他们满含嘲弄不屑的话语,无一不在昭示着一个残酷的现实。
他好像……真的只是温竹月用来打发闲情的消遣之物。
原来,她并不喜欢他……
都是假的。
温竹月从没打算过在手下面前承认这段关系,想来也是无所谓,他于她而言,不过只是个可笑又称手的利刃。
叶司珩沉默坐在池塘边的凉亭,眼眶通红,黑眸缀上暗沉破碎。
断裂的筋脉在隐隐作痛,可他觉得,好像是心口的位置更疼,宛如潮水压来,疼得他窒息。
往常亲密无间的回忆,在此刻化为一把把利剑,将他的心脏刺得千疮百孔。
生平第一次,叶司珩对这个顽劣少女的谎言生出强烈的痛恨之意。
骗子,骗子骗子骗子!
他再也不要相信她了!
(http://888zwz.com/book/f0dgfa-70.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888zwz.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