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日历翻过了好几页。
联合追踪小组“猎犬”撒出去的网，在全球不同角落持续收紧，但收获的却多是空网和断线。
东南亚那边，陈锋带着人几乎把目标城市翻了个底朝天。
悬赏通缉令贴满了大街小巷，监控录像看得人眼睛发花，可疑人员排查了一波又一波。
那个相似度65%的“灰夹克”男人，就像一滴水融进了大海，彻底消失不见。
其他几个中层外逃人员的踪迹也渺无音讯。
当地警方开始有些泄气，抱怨这纯粹是大海捞针，浪费警力。
陈锋只能强压着烦躁，一遍遍强调目标的重要性，给手下和合作的警察打气，但效果越来越差。
他每天向指挥部汇报，内容都差不多：“无实质性进展，仍在持续监控筛查。”
通讯频道里，他的声音都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疲惫和无奈。
东欧方向，林薇和王工的技术小组像个耐心的蜘蛛，守在网络节点和信号飘忽的区域。
伊万捕捉到的“心跳”信号又出现了几次，位置依旧飘忽不定，像在玩捉迷藏。
马科斯动用了不少线人，花了重金，也得到了一些零碎消息。
某个废弃矿洞最近有柴油发电机的声音。
某个偏远村庄的杂货店老板抱怨几个出手大方的外地人买光了所有罐头。
甚至有人声称在边境森林里看到过穿着迷彩服、不像当地武装的人影。
但每当马科斯的人悄悄摸过去，要么是人去楼空，只剩下一些生活垃圾。
要么就是扑个空，只留下被故意破坏的痕迹或者几个意义不明的误导标记。
对方显然有极强的反侦察意识，甚至可能反过来利用了马科斯的线人网络传递假消息。
林薇看着地图上那些被标记又划掉的地点，眉头越皱越紧。
压力最大的是凌逸尘亲自带队的中东小组。
杜邦的老关系提供的那条关于“防化服”和废弃营地的线索，是近期最接近核心的一条。
凌逸尘和孙浩那次夜间潜入，虽然证实了消息的真实性——找到了生化标识的塑料碎片——但也惊动了对方，或者对方本来就计划转移。
之后，杜邦动用了更隐秘的渠道，甚至冒险接触了几个在冲突区边缘活动的军火贩子。
得到的回应要么是装傻充愣，要么是警告他别再打听，否则有生命危险。
线索彻底断了。那片缓冲地带成了情报黑洞，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引发地方武装的误会，行动风险极高。
他们像被困在沙漠边缘，看着茫茫沙海，却找不到猎物的方向。
临时指挥部里，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闷热。
巨大的地图上，标记着线索的红叉越来越多，代表着“猎犬”一次次扑空。
队员们连续高强度工作，睡眠严重不足，眼睛里都带着红血丝，士气肉眼可见地低落下去。
就连一向沉稳的赵海山，擦拭新配发盾牌的动作都透着一股焦躁。
“头儿，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啊。”
张锐放下通讯耳机，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东南亚那边陈锋快顶不住了，当地警方怨声载道。
东欧扑空几次，马科斯说他的线人都不敢接活了，怕被报复。
我们这边…杜邦那边也没新消息。那帮孙子，属耗子的，也太能藏了！
会不会…他们真的己经化整为零，彻底蛰伏，我们短期内根本找不到？”
王工盯着电脑屏幕，上面是那些“心跳”信号的波形记录，他试图找出规律，但波形杂乱无章。
“信号间隔时间、持续时间、强度…都在变，没有固定模式。
他们可能有多套设备，或者…故意在扰乱我们。”
林薇没说话，只是把一份份来自不同方向、最终都指向“无果”的情报简报叠在一起，越摞越高。
那沉闷的响声像是在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
凌逸尘站在地图前，背对着大家，久久没有说话。
他肩膀的线条绷得很紧。挫败感像冰冷的潮水，同样在侵蚀着他。
作为指挥官，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时间的紧迫。
“涅槃计划”的阴影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每浪费一天，敌人完成蛰伏、发动袭击的可能性就增大一分。
队员们的疲惫和质疑，他看在眼里。继续这样漫无目的地撒网，不仅效率低下，更会耗尽这支精锐小队的锐气和耐心。
“都打起精神来！”凌逸尘猛地转过身，声音不高，却像锤子一样敲在每个人心上。
他的眼神锐利地扫过一张张写满疲惫和迷茫的脸。
“敌人狡猾，这不是意料之中的吗？他们要是那么好抓，早被端干净了！
我们现在遇到的困难，恰恰说明他们怕了！慌了！说明我们打中了他们的痛处！”
他走到堆满简报的桌子前，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
“抱怨没用，泄气更没用！都给我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清空！
从现在开始，重新梳理！
从我们掌握的第一份情报开始，从据点缴获的文件，到俘虏的口供，再到这一个月来所有追踪到的、哪怕是最不起眼的线索！
一个字，一个画面，一个数字，都不许放过！
把你们自己代入那些逃跑的‘蝰蛇’，想想看，如果你们是他们，在据点被端掉、武器被毁、风声鹤唳的情况下，会怎么做？
会往哪里跑？需要什么？会犯什么错？”
凌逸尘的话像一盆冷水，浇醒了陷入困顿的队员们。
是啊，追踪陷入僵局，与其抱怨对手太狡猾，不如反思自己是否遗漏了什么。
“张锐，把东南亚、东欧、中东所有上报的‘无效’线索。
重新整理，按时间线和关联性排出来，打印出来，人手一份！”凌逸尘下令。
“王工，把你记录的所有‘心跳’信号参数，原始数据，全部调出来。
不要管之前的分析，就从最基础的波形、频率、强度开始重新看！”
“林薇，重点看那些看似矛盾的线索，比如马科斯线人报告的不同地点出现相似采购清单的时间差。”
“海山，杜邦，跟我一起，再仔细过一遍所有关于‘蝮蛇’（行动负责人）和那几个关键技术骨干的己知信息。
包括他们的习惯、特长、可能的社会关系、甚至…有没有什么特殊癖好或者弱点！”
“其他人，把脑子动起来！任何想法，不管多离谱，先说出来！”
命令一下，指挥部里沉闷的空气被打破了。
虽然身体依旧疲惫，但队员们的精神重新集中起来。
打印机的嗡鸣声再次响起，纸张哗啦啦地传递。
大家围在桌边、地图前，对着密密麻麻的文字、数据和图片，开始了一场近乎“掘地三尺”的复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天色由暗转明，又由明转暗。
咖啡续了一杯又一杯，压缩饼干啃了好几块。
讨论声、争论声、敲击键盘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等等！”林薇突然出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手里拿着两份东欧传回来的简报，一份是马科斯线人关于废弃林场发电机噪音的报告。
另一份是更早时候，另一个线人提到在距离林场一百多公里外的一个小镇。
有人低价出售了一批全新的柴油发电机滤芯。
“滤芯是消耗品，新发电机短期内用不着换。
低价出售…说明对方要么急着出手，要么…这东西对他们没用了。”
林薇快速说道，“而林场那边报告的是发电机‘噪音’，说明机器在持续使用。
时间上，卖滤芯的报告在前，林场噪音在后。”
“这能说明什么？”张锐问。
“说明…”林薇眼睛发亮，“他们可能先在那个小镇附近活动过，使用了发电机，然后转移到了林场！
卖滤芯是为了轻装或者处理多余物资！我们之前只盯着林场，忽略了更早的小镇线索！”
这个发现带来了一丝振奋。
大家立刻在地图上标出那个小镇的位置，并调取该区域更早的情报记录。
就在这时，王工也发出一声低呼：“凌队！看这个信号参数！”
他指着电脑屏幕上两条相隔一周记录的“心跳”信号波形图。
“这两次信号，虽然位置飘得厉害，持续时间也不一样，但你们看背景底噪的这个微小隆起…几乎一模一样！
还有这个谐波畸变…特征高度吻合！”
“说明什么？”凌逸尘立刻问。
“说明这两次信号，很可能是同一台设备发出的！”
王工激动地说，“虽然位置不同，但设备的‘指纹’没变！
之前的分析太关注位置和时长，忽略了设备本身的特征信号残留！”
“能根据这个特征，在其他信号里找吗？”
“可以试试！需要点时间建立特征模型比对数据库！”王工立刻埋头操作。
线索像散落的珠子，被重新审视和串联。
凌逸尘、赵海山和杜邦也在一遍遍翻阅关于“蝮蛇”的资料。
突然，杜邦指着其中一页：“凌，你看这里。
审讯记录里提到，‘蝮蛇’在据点时，对一种南美产的特定牌子的咖啡豆有近乎偏执的喜好，每次补给都要专门订购。
据点被端后，这种咖啡豆的采购渠道也断了。”
“这有什么用？他还能带着咖啡豆跑路？”张锐不解。
“如果他习惯了那个味道，在藏匿时，会不会想办法找替代品。
或者…忍不住去有这种豆子的地方？”杜邦看向凌逸尘。
凌逸尘脑中灵光一闪！
他猛地扑到地图前，手指迅速在东欧区域划过，最终定格在那个被林薇重新注意到的小镇附近区域。
“查！立刻查那个小镇，还有它周边一百公里范围内。
有没有进口食品店，特别是能搞到南美小众咖啡豆的店！
或者…有没有近期异常采购咖啡豆的记录！”
命令立刻下达给马科斯。等待回复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十几分钟后，马科斯激动的声音在加密频道响起：“凌队！有发现！
那个小镇往西七十公里，一个叫‘橡木’的边境小城，有一家专营进口食品的店！
店主说，大概三周前，有几个出手阔绰、口音不像本地人的顾客。
把他店里库存的一种巴西产的、非常小众的咖啡豆全买走了！
他还抱怨那种豆子平时根本卖不动！
时间点…正好在卖滤芯报告之后，林场噪音报告之前！”
废弃林场、出售新发电机滤芯、特定咖啡豆。
再加上王工发现的同一设备特征信号…所有的线索碎片，在这一刻，被一根无形的线猛地串了起来！
凌逸尘一拳砸在地图上那个叫“橡木”的小城位置，眼中爆发出锐利的光芒：“目标区域锁定！
东欧，‘橡木’小城以西的边境山区！‘蝮蛇’这股残余，很可能就藏在那片山里的某个地方！
王工，立刻用设备特征模型筛查后续所有信号，看有没有匹配的！
林薇，通知陈锋，东南亚小组除留少量人继续监控，其余人立刻转场东欧！
马科斯，动用你所有资源，在不惊动对方的前提下，摸清‘橡木’小城周边山区所有废弃工厂、林场、矿洞的位置！
张锐，联系指挥部，申请调动卫星，重点扫描该区域！
杜邦、海山，猴子，准备装备！我们立刻出发！”
指挥部里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大战将至的紧张和亢奋。
线索中断的阴霾被驱散，新的突破口就在眼前！猎犬，再次嗅到了猎物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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