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西屋的油灯早己熄灭,只余下窗外惨淡的月光,透过破烂的窗纸,在地上投下支离破碎的光斑。
仪式带来的阴寒邪气似乎还未完全散去,空气依旧冰冷粘稠,带着一股淡淡的、令人作呕的朱砂与某种腐败物混合的味道。
聂莫黎蜷缩在冰冷的土炕一角,左手食指上的伤口己被她用布条草草包扎,但指尖依旧残留着针刺般的灼痛,那是强行施展禁术留下的反噬印记。
身体深处传来阵阵空虚和寒意,像被抽走了部分生命力。然而,这些肉体上的不适,远不及她内心的空洞和那被强行压下的、一丝丝后怕。
汤婆婆最后那无声的凝视,如同冰冷的烙印刻在她心上。
她知道婆婆看见了,也看透了。那叹息中的绝望和悲凉,比任何责骂都更让她心头发堵。
但她不能回头。
恨意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她的理智,唯有想到那个计划——取代聂莫琪,夺回她失去的一切——才能让她感到一丝扭曲的慰藉和力量。
天刚蒙蒙亮,聂莫黎便挣扎着起身。她需要为计划的下一步做准备。
仪式虽然完成了关键一步,但生魂离体只是开始。要真正“替代”聂莫琪,需要一个完美的“容器”来容纳她的灵魂,以及一个“媒介”来欺骗宁子服和所有人。
她从角落一个落满灰尘的木箱底层,翻出了一叠特制的、韧性极强、色泽惨白的皮纸。
这种纸,是用特定的树皮混合了坟头土烧制而成,阴气极重,是制作替身纸人的上佳材料。
她又找出了一小盒精心调配的颜料:朱砂、墨汁、混合了某种特殊植物汁液的靛青,以及……一小瓶暗红色的、粘稠的液体——那是她自己的血,混合了仪式残留的“媒介”气息。
聂莫黎坐在冰冷的地上,就着微弱的晨光,开始裁剪、折叠、粘贴。她的动作不再像昨夜绘制邪阵时那般精准冷酷,反而带着一种病态的专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指尖的伤口在用力时隐隐作痛,但她毫不在意。
皮纸在她手中渐渐成形,一个约莫巴掌高的女性人偶雏形出现。接着,是更精细的部分——描绘眉眼。
她拿起最细的毛笔,蘸取了那混合着血液的暗红颜料。笔尖悬在纸人空白的脸部上方,聂莫黎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她闭上眼,聂莫琪那张洋溢着幸福、天真无邪的脸庞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那是昨天在树后偷窥时,深深刺痛她的画面。
“呵……”一声冰冷的、带着嘲讽意味的轻笑从她唇边溢出。
她睁开眼,眸中再无半点犹豫,只剩下冰冷的模仿。
笔尖落下。
先是弯弯的柳叶眉,弧度柔和,带着聂莫琪特有的温婉。
接着是那双眼睛——聂莫黎画得格外用心。
圆润的眼型,长长的睫毛,眼尾微微下垂,透着一股无辜和纯真。
她用混合了靛青和墨汁的颜料点上瞳孔,那一点黑,仿佛带着某种空洞的生命力,在惨白的纸面上显得尤为诡异。
小巧的鼻子,微微上翘的嘴角,勾勒出一个甜美乖巧的笑容。
每画一笔,聂莫黎的脸色就苍白一分,指尖的疼痛似乎也加剧一分。
她不是在创作,而是在复刻,复刻那个她恨之入骨、却又不得不模仿的妹妹。
纸人的眉眼越来越清晰,那张脸越来越像聂莫琪,甚至捕捉到了她笑起来时脸颊那一点点可爱的婴儿肥。
一个缩小版的、纸质的聂莫琪,在她手中诞生了。
它安静地躺在冰冷的地上,脸上挂着永恒不变的甜美微笑,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感。
聂莫黎看着它,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恨意,有厌恶,或许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妒忌?但很快,这些情绪都被更深的冰冷淹没。
她拿出几根细细的、几乎透明的丝线,小心地将纸人的西肢关节串联起来,赋予它一种僵硬的活动能力。
就在她准备为纸人点上最后象征“活气”的朱砂痣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虚掩的门外。
门槛下的阴影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小片东西。
那是一枚用新鲜柳叶折成的、小小的三角符。
叶片青翠欲滴,上面用某种暗褐色的汁液画着一个极其简单的符文——一个圆,里面是两道交叉的线,像一个简易的封印。
汤婆婆!
聂莫黎的心猛地一缩。
这柳叶符无声无息地出现,像是一个沉默的警告,又像是一声无力的叹息。
它没有阻止她,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散发着微弱的、属于草木的清新气息,与屋内浓重的阴邪气息格格不入。
聂莫黎盯着那柳叶符看了许久,嘴唇抿成一条倔强的首线。
最终,她没有去碰它,也没有移开目光。她只是低下头,拿起笔,蘸满了朱砂,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决绝,狠狠地点在了纸人眉心。
一点刺目的猩红,瞬间让纸人的笑容变得妖异而邪魅。
晨光艰难地挤进破窗,照亮了聂莫黎苍白冷漠的脸,和她手中那个眉眼酷似聂莫琪、却带着诡异邪气的纸人。
门外的柳叶符,在微风中轻轻颤动了一下,仿佛一声无人听见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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