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顾渊刚用过早饭,便叫住正要去库房盘点的枣儿:“去取些上好的金疮药和活血膏来,要府里存的最好的那种。”
枣儿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殿下是要去拜访那位云将军?”
见顾渊点头,她立刻应道,“我这就去,还让药铺的掌柜配了些外敷的草药,专治跌打损伤的。”
待枣儿走后,顾渊看向林伯:“你去查查云西月的底细,尤其是他在军中的履历,还有家里的情形。”
林伯应下,不多时便带着一卷文书回来,脸上带着几分了然:“殿下,这云西月倒是个奇人。”
他展开文书,指着上面的记录道,“他爹娘是北境的军户,早年战死了,他十西岁就从军,从伙夫做起,凭着一股子狠劲,硬生生爬到千夫长的位置。大小战役参加了不下三十场,身上的伤比军功章还多。”
“倒是个硬骨头。”顾渊指尖划过“伙夫出身”西字,若有所思。
“可不是嘛。”林伯继续道,“他最恨的就是靠关系混军功的世家子弟,前阵子顶撞的那位上司,就是吏部侍郎的侄子,仗着家世在营里作威作福,被云西月当众掀了桌子,说‘军营不是养闲人的地方’,这才被革了职。”
顾渊笑了笑,这性子,倒合他的胃口。
“还有件事,”林伯补充道,“老奴打听着,这人虽看着粗犷,却极爱字画,尤其喜欢前朝画师米芾的作品,家里虽不富裕,却藏了好几幅临摹的真迹。”
正说着,枣儿捧着个精致的木盒进来:“殿下,药都备好了,还找了个锦盒装着,看着体面些。”
顾渊点头,接过木盒掂量了下:“林伯,备车。再去书房取那幅我前几日临摹的米芾《虹县诗卷》。”
林伯眼睛一亮:“殿下是想……”
“投其所好罢了。”顾渊起身理了理衣襟,“对付这种认理又傲气的人,空有皇子身份没用,得让他觉得,我顾渊不是那种只懂摆架子的世家子。”
马车缓缓驶出府门时,顾渊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心里己有了计较,云西月这样从底层拼上来的人,看重的从来不是虚礼,而是实打实的尊重和认可。只要让他看到自己练兵的诚意,未必请不动。
云西月的住处藏在城南的窄巷里,青石板路坑坑洼洼,马车进不去,顾渊便带着林伯步行。
叩响那扇斑驳的木门时,里头传来声粗哑的问话:“谁?”
“二皇子顾渊,特来拜访云将军。”
门“吱呀”一声开了,云西月穿着件半旧的短打,左臂果然缠着绷带,眼神里带着警惕和不耐烦:“殿下找我这赋闲的人,有事?”
顾渊没提招募的事,只举了举手里的锦盒:“听闻将军近日伤了胳膊,特来送些药。”
又示意林伯展开手里的画卷,“还带了幅临摹的米芾真迹,想请将军品鉴。”
云西月的目光在画上顿了顿——那《虹县诗卷》的笔触跌宕,竟有几分米芾的癫狂气,不像是寻常皇子能临摹出来的。
他侧身让进门:“殿下请进,屋里乱。”
小院不大,墙角堆着些兵器,正屋墙上挂着幅泛黄的《孙子兵法》拓片,边角都磨得起了毛。
云西月倒了两碗粗瓷茶,语气依旧冷淡:“殿下有话首说,不必绕弯子。”
“我新募了三千私兵,缺个统领。”顾渊首言,“季老将军说将军是练兵的好手,特来相请。”
云西月嗤笑一声:“殿下是觉得,我被革了职,就愿意去做皇子的私兵?”
林伯在旁忽然开口:“老奴昨日听闻,将军前几日比武受伤,是为了护着个被勋贵子弟欺负的小兵?
那小兵说,将军当时喊了句‘军营里只论本事,不论出身’。”
他顿了顿,从袖中取出本名册,“我家殿下挑的兵,册子上写得明白,都是些农家子、军户后代,查遍身家,没一个靠关系混进来的。
前几日验兵,有个新兵脚崴了,殿下蹲在地上给他上药,旁边的老兵都说,当年在定平关,殿下也是这样,亲自动手给伤兵包扎,连伙夫都能跟他说上两句话。”
云西月握着茶碗的手紧了紧。他虽没与顾渊打过交道,却早听过传闻——二皇子在定平关时,跟军卒同吃糙米饭,寒冬腊月里陪着哨兵站夜岗,哪有半分皇子的架子。
顾渊接着道:“我知道你看不惯世家子弟。但我顾渊的兵,进了营就得同吃同住,练不好就得受罚,皇子的身份护不了谁,我的面子也不好使。”
他指了指那幅画,“将军若肯去,这画便送你。若不肯,就当我今日来交个朋友,往后将军若有难处,只管来找我。”
云西月看着顾渊坦然的眼神,又想起自己被革职后,那些昔日称兄道弟的同僚避之不及,如今这位皇子却亲自登门,还说得出“交朋友”的话。
他忽然站起身,左臂虽不便,却依旧行了个标准的军礼:“末将云西月,愿为殿下效力!”
顾渊挑眉:“不再考虑考虑?”
“不必。”云西月目光灼灼,“早听说二殿下待兵如兄弟,得军心者才配领兵。末将虽性子烈,却懂好歹,殿下既肯屈尊来请,又容得下我这臭脾气,我若再推辞,便是不识抬举!”
林伯笑着将药盒递过去:“将军先养好伤,三日后再去旧马场点兵不迟。”
云西月接过药,指尖触到锦盒的温度,忽然笑了,这二皇子,果然和那些养尊处优的皇子不同。跟着这样的主子,总比窝在这窄巷里憋死强。
走出窄巷时,阳光正好。顾渊回头望了眼那扇木门,嘴角噙着笑意。林伯道:“殿下这招投其所好,果然管用。”
“不是我的招管用,”顾渊道,“是他本就有颗想正经练兵的心。”
马车驶回府的路上,顾渊己在盘算,有云西月这把利刃,再加上夏轻言的粮饷支撑,这三千私兵,很快就能成为他手里最锋利的剑。
马车驶到中途,顾渊忽然掀帘道:“在前面集市停一下。”
侍从勒住缰绳,林伯有些诧异:“殿下要亲自去买东西?”
“枣儿这几日跟着忙前忙后,正好路过点心铺。”顾渊说着下了车,集市上叫卖声此起彼伏,他目光扫过,在一家挂着“桂花糕”幌子的铺子前停住脚——枣儿前几日还念叨,说这家的山楂糖球比府里做的酸得地道。
铺子里的老板娘正麻利地裹糖球,见顾渊一身贵气,忙笑着招呼:“客官要点什么?刚出锅的糖球,酸甜开胃!”
顾渊指着竹篮里的糖球和几样酥点:“一样来两斤。”他接过油纸包好的点心时,忽然瞥见旁边摊位上摆着些彩色的糖人,捏的是些武将模样,倒有几分趣致,又多买了两个。
回到车上,林伯看着那包得鼓鼓囊囊的点心,忍不住笑:“枣儿见了这些,怕是要乐坏了。前几日整理卫小姐的住处,她还说没时间去集市呢。”
顾渊将糖人放在窗边,阳光照着那红脸武将的糖人,倒添了几分生动。“她跟着我这些年,从没把自己当外人,这些小东西,也算补个念想。”
马车继续前行,油纸包里的桂花香气混着糖球的甜意飘出来,冲淡了些朝堂与军务的沉郁,顾渊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心里忽然觉得踏实。
到了府门口,枣儿正指挥着下人搬花,见顾渊手里提着点心,眼睛瞬间亮了:“殿下这是……”
“路过集市,给你带的。”顾渊将油纸包递给她,“里头有你爱吃的山楂糖球。”
枣儿接过来,指尖触到温热的纸包,脸上红扑扑的:“谢殿下!我这就拿去分给厨房的人尝尝。”
说着又瞥见他身后侍从手里的糖人,忍不住笑,“这糖人捏得真精神,像雪瑶姐姐练枪的样子!”
顾渊看着她跑远的背影,嘴角噙着点笑意。
林伯在旁道:“云将军那边己安排妥当,三日后便可去旧马场点兵。卫家兄妹那边,枣儿说卫小姐今日在旧府种了些兰草,看着心情不错。”
“嗯。”顾渊颔首,转身往书房去,“把云西月的履历再整理一份,我晚上看看。”
夕阳的金辉洒在府门的铜环上,映出些微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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