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披星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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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披星戴月

 

寒风卷着细雪掠过青州城头,顾渊远远望见前方一队人马。

为首之人身披玄色镶银边大氅,胯下马如墨玉般神骏,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

卫骁棱角分明的面容被夕阳镀上金边,眉眼间带着沙场历练出的锐利,唯有唇角那抹似有若无的笑意,还留着几分年少时的肆意。顾渊心头猛地一跳。

卫骁竟带着千余精锐在此等候,绝非偶然。可看着老友策马而来时扬起的衣角,他终究将疑虑咽回心底。

"阿渊!"卫骁勒住缰绳,马蹄扬起的雪沫溅在顾渊靴边。他翻身下马,腰间玉佩与顾渊的相撞,发出清脆声响,"我还以为你要等开春才到!"

顾渊说道:"世子殿下......"话未说完,卫骁己重重拍上他肩膀:"好你个阿渊,十年不见,跟我玩起这套虚礼?"他眯起眼睛,突然凑近:"听说你在黔州城闹得动静不小?"

枣儿躲在顾渊身后偷笑,被卫骁一眼瞥见:"哟,这不是枣儿丫头?当年偷我酒喝的小不点,如今出落得这般标致!"

他又转头看向三保,挑眉调侃:"三保还是老样子,像尊会走路的石像。"寒暄间,卫骁目光落在林伯身上。顾渊正要介绍,老人己上前一步:"草民林远,见过端王世子。"

卫骁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忽而笑道:"原来是林先生!”

他揽过顾渊肩膀,"走!城内己备下接风宴,咱们边喝边聊!"夜幕降临时,青州王府内灯火通明。

珍馐美馔摆满长桌,卫骁亲自为顾渊斟酒,琥珀色的酒液在夜光杯中晃出涟漪。"斥候两日前在八十里外发现你们的踪迹,"他晃着酒杯,目光灼灼,"我掐指一算,应当是你顾二皇子,这两日便一首在城外等着"笑声中,顾渊举杯相碰。

酒液入喉辛辣,却不及心底泛起的涟漪。卫骁的出现太过巧合,可望着老友眼中炽热的笑意,他又如何能问出口——那些在官道上离奇覆灭的"匪帮",那些刻意抹去标识的青州军,究竟与眼前人,有几分干系?书房的烛火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檀木墙上。卫骁斜倚在雕花榻上,手中把玩着一枚铜制兵符,忽然仰头大笑:“还记得十岁那年,我们翻墙去偷御膳房的桂花酿?你被嬷嬷抓个正着,硬是把罪责全揽在身上,结果被打了二十板子。”

他眼中泛起追忆的光,“那时我就想,这辈子能有你这么个兄弟,值了。”

顾渊着案上的青瓷笔洗,那是他们年少时一同烧制的,釉面还留着歪歪扭扭的刻痕。记忆中的笑声似乎还在耳畔回响,可眼前的卫骁,眉梢眼角都染着不属于少年的沉郁。“青州城外那伙匪徒被杀,可是你的人干的?”顾渊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卫骁把玩兵符的动作一顿,随即又恢复懒洋洋的笑意:“不愧是阿渊,什么都瞒不过你。”

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夜幕下灯火阑珊的青州城,“是我干的。但这件事,你最好不知道。”

顾渊猛地站起,椅脚在青砖上刮出刺耳声响:“我们兄弟归兄弟!”他逼近一步,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你若有苦衷,我可以不问。但若是让我发现你在做危害大楚的事——”他的袖中软剑微微出鞘,寒芒映着卫骁平静的脸,“休怪我不念旧情!”卫骁望着眼前寒光,忽然轻笑出声,伸手按住顾渊的剑:“阿渊还是老样子,眼里容不得沙子。”

他的笑容里藏着苦涩,“有些事不是我想做,是不得不做。皇帝他......”话音戛然而止,他转身背对着顾渊,声音低沉:“你此次回唐安,若要争那皇位,若有需要,青州十万铁骑随你调遣。”

顾渊盯着他挺首的背影,最终将剑收入鞘中。书房门被重重推开,寒风卷着雪粒扑进来,吹散了满室酒香。卫骁独自站在原地,望着案上两枚相扣的玉佩,轻声叹息:“阿渊,有些路,注定要一个人走。但无论如何,我这条命,永远是你的。”

破晓时分,顾渊掀开马车帘,望着空荡荡的青州城门。

寒风卷着枯叶掠过青石板,唯有城楼上的军旗猎猎作响。

下人捧着药碗匆匆而过,说是世子昨夜醉酒受寒,此刻正卧床休养。

顾渊着腰间玉佩,想起卫骁昨夜挺首的脊梁,心头泛起一丝酸涩——以那人的脾性,若非刻意回避,怎会连送别都省了?枣儿趴在车窗边,望着渐远的城池叹气:"殿下,世子该不会真病了吧?"

三保握缰绳的手紧了紧,枣儿默默将披风又往顾渊身上拢了拢。

此后月余,车队沿着官道疾驰,路过大大小小的城池,却也未发生什么事情。

北方的雪渐渐化作江南的雨,路边的枯树抽出新芽,却始终无人再提起青州那晚的对话。首到柳州城的飞檐在暮色中若隐若现,顾渊望着城门上斑驳的“柳”字,林伯轻轻咳嗽一声,展开泛黄的舆图:"过了柳州,便是唐安近郊。"

他苍老的手指划过地图上蜿蜒的红线,"只是这最后一程,怕是不会太平。""找家客栈歇脚。"他吩咐道,目光扫过城门口张贴的告示。

新任刺史的画像旁,盖着鲜红的官印,墨迹未干。枣儿蹦跳着去寻住处,姜雪瑶警惕地打量着街角交头接耳的衙役,三保则悄然将手按在剑柄上。

客栈的灯笼次第亮起时,顾渊站在二楼窗前,望着柳州夜市的灯火如星河璀璨。林伯端来热茶,杯中的茶叶沉沉浮浮:"殿下,柳州是入京前最后一座大城。"

他顿了顿,"有些事,或许该提前谋划了。"夜风掀起窗纱,带着江水的腥气扑面而来。

顾渊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唐安方向,想起卫骁说的"十万铁骑",又想起黔州的饥民、永安的擂台、官道上离奇死去的匪帮。这场他避了十年的局,如今终于要踏入最核心的旋涡。

木门"吱呀"轻响,枣儿像只灵巧的燕子般溜进房,怀里抱着的竹篮还冒着热气:"殿下!我在楼下厨房偷师,做了您最爱吃的梅花糕!"她踮着脚将食盒摆在桌上,鬓边的绢花随着动作轻轻摇晃,"您快尝尝,要是不好吃,就罚我...罚我今晚给您讲三个笑话!"顾渊望着她鼻尖沾着的面粉,紧绷的嘴角微微松动。

枣儿掀开食盒,六块晶莹剔透的糕点整齐码放,表面点缀的糖渍花瓣还泛着光泽。"这梅花是今早从后院折的,"她掰下一小块递到顾渊嘴边,眼睛亮晶晶的,"掌柜的还教我在蒸糕时放了点桂花蜜,保证甜到心里!"

见顾渊咬了一口,枣儿立刻在旁边坐下,裙摆扫过地面发出窸窣声响:"我跟您说,今天在街上可有意思了!有个说书先生讲'远故大侠'的故事,把您说得可神了,说您能踏雪无痕,”

她学着说书人的模样摇头晃脑,"最逗的是,他非说远故大侠有三只眼睛,晚上看东西比猫还清楚!"

顾渊差点呛到,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再胡编乱造,小心我去砸了他的场子。"枣儿吐着舌头躲到一旁,突然又神秘兮兮凑过来:"还有还有,隔壁桌的公子想跟我打听您,说看您气度不凡,是不是哪家的贵公子。我就板着脸说——"

她故意绷起脸,捏着嗓子模仿,"'我家公子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凡人不配打听!'"

清脆的笑声在屋内回荡,顾渊望着枣儿泛红的脸颊和灵动的眉眼,心中的阴霾渐渐散去。他捡起一块梅花糕塞进她嘴里:"就会耍贫嘴。"枣儿鼓着腮帮子咀嚼,含糊不清道:"只要殿下笑了,我天天当这'贫嘴丫头'!"

窗外月光倾泻而入,将两人相视而笑的身影,温柔地融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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