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振海身子抖个不停,好半天,那压抑许久的哭腔才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
“祁政委啊,我这日子没法过了!
我老婆姚红卫,竟然和汉东省军区的政治部副主任钱兴和睡到一块儿去了。
现在可好,这事儿在整个军区,甚至整个汉东传得沸沸扬扬,
所有人都在背后戳我脊梁骨,骂我是个窝囊废、活王八啊!”
说到这儿,他情绪再度失控,猛地又举起那把手枪,眼睛瞪得血红,像是要吃人。
祁胜利见状,浓眉一皱,再次厉声喝道:
“沙振海!你给我把枪放下!你这像什么样子!”
这一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在屋子里炸响。
沙振海被这一嗓子震得手一哆嗦,手枪 “哐当” 一声又掉回了地上。
他双手抱住脑袋,整个人蜷缩在椅子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祁胜利其实两个月前就接到汉东公法军管会的详细汇报(汉东省公安法院军事管理委员会的简称,在六七十年代,检察机关被并入公安机关,司法职能由公安和法院执掌,并且当地军区会派军代表进驻到公安法院,形成军代表为首的公安法院军事管理委员会),
钱兴和与姚红卫早就因乱搞男女关系,被以犯有流氓行径羁押起来了(当时还没有刑法,罪名定的比较随意)。
可这会儿,祁胜利还是装出一副刚听闻此事的惊讶模样,
缓缓起身,走到一旁的桌子前,拿起那把旧铝壶,往缺了口的瓷杯里倒上热气腾腾的茶水,
又从衣兜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 “大前门” 香烟,抽出一根,递到沙振海面前,和声说道:
“老沙啊,先消消气,喝口茶,抽根烟。”
沙振海抬起头,看着祁胜利,眼中满是痛苦与迷茫。
他接过烟,颤抖着手点上,深吸一口,呛得咳嗽起来。
祁胜利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等他稍微平静些,才轻声问道:“老沙,你先别太着急,往后的日子还长,你打算咋办呢?”
沙振海苦笑着摇摇头,脸上的肌肉都在抽搐:
“祁政委,我现在脑子乱成一团麻,啥主意都没有。
我…… 我现在最闹心的是,我都开始怀疑,我那儿子沙瑞金,到底是不是我亲生的啊……”
说完,他双手抱头,重重地叹了口气,身子也跟着下去,仿佛一下子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瑞金当然是你亲生的!”
祁胜利不假思索,斩钉截铁地说道。
此刻,他太明白沙振海内心的煎熬与纠结,必须赶紧将其心中那些引爆事态的念头打消掉。
回想起两个月前,刚听闻姚红卫和钱兴和那不堪之事时,
祁胜利心里便泛起了嘀咕。
瞧瞧沙瑞金,上辈子当书记出现在电视上的时候,身高一米八五往上站在人群里,身形挺拔不同一棵苍松;
再看看沙振海,身高仅一米六一,长相犹如武大郎。
在正常情况下,这样的身高差距,实在难以让人相信他们是亲生父子。
反过来说,沙瑞金的五官长相,倒是和一米八五左右个头的钱兴和简首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两人都是仪表堂堂、一表人才;
反观沙振海,五官紧凑在一起,从外貌条件上对比,确实相差甚远 。
但这些想法,祁胜利哪怕心里再清楚,也绝不可能说出口。
这种事情,最后还是要沙振海自己拿主意。
他祁胜利只要守住一条原则,那就是绝对不能闹出人命。
“老沙啊,”祁胜利语重心长的说道,“你现在应该想想,为自己的今后打算一下了。
到底何去何从,是离婚还是选择原谅,要你自己决定。
但是,你因为一个女人就要动刀动枪、要死要活,那我祁胜利第一个看不起你!
而且也是党纪国法不允许的!”
原本喊打喊杀的沙振海,这个时候听到离婚两个字,整个人一下子焉了下去。
其实他也很知道自己的外形条件,又矮又黑又丑,一无是处。
和姚红卫站在一起哪儿哪儿都不般配。
而且他沙振海也是不像对面的祁胜利那般,是那种顶天立地的真男人,是全国有名的战斗模范。
这个年代,人们对物质的追求其实并不是多么的强烈,对精神方面的需求会更多一些。
就算你沙振海一个副军级又怎么样,工资就比那些相同年龄的老工人高吗?还真不一定。
所以人家20岁的小姑娘凭什么喜欢你沙振海,是因为你大郎的外貌,还是碌碌无为的庸俗?
无才无貌,活着很难的。
虽然说起来很残酷,但现实就是如此。
想到这些,沙振海就如同一只斗败了的公鸡,把头深深的低了下去。
他其实心里深处还是很舍不得姚红卫的,就是实在是很难过的了名声脸面这一关。
毕竟自己也是岭南军区的政治部副主任,堂堂的副军级领导干部。
如果真的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把这顶大大的绿帽子稀里糊涂的往自己头上扣了,
那就真的会成为岭南军区的头号活王八。
会成为所有人的笑柄。
任何一个男人,在这一点上都过不去的。
但是让他真的放弃姚红卫,要和姚红卫离婚,他沙振海也是下不了手。
现在,他就纠结在这里了,一根筋变两头堵了。
祁胜利活了两辈子,什么风浪没有经历过,一看沙振海这个样子,他就知道对方心里面的想法了。
其实这个事情,作为祁胜利的立场而言,是离是和,都是可以接受的。
他作为岭南军区的一把手政委,最需要的就是保持队伍的稳定,不能因为这种私人问题影响了大局。
如果沙振海这个时候是一个血性汉子,一定要把这个事情打破砂锅问到底,不搞大不罢休的话,
那么他祁胜利就会鼓励沙振海和那女人有一刀两断,甚至还会让公法军管会从严从重处置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为沙振海出了这口恶气。
这是作为一名领导,在自己的下属遭受委屈的时候,必须展现出的担当。
但是现在.......
只能说,沙振海打仗不行,是有原因的.......
他祁胜利只能尊重对方的选择与命运.......
祁胜利知道,现在沙振海心里面早就有主意了,他需要的只是一个理由。
既然如此,这个理由就让由他祁胜利给好了。
不然一个堂堂的副军级干部被架在火上烤,说不过去.......
祁胜利往沙振海手里续了根烟,自己也点上一支:
“老沙,听我一句劝。你和红卫结婚这些年,她把家操持得多好?瑞金又懂事又出息,街坊邻居哪个不夸?”
沙振海猛地把烟按灭在烟灰缸里:“可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戴绿帽子!钱兴和那混蛋……”
“钱兴和他们己经被抓了,这事儿翻篇了。”
祁胜利打断他,“你想想,现在这节骨眼上,离婚可不是小事。
街坊邻居戳脊梁骨不说,你都西十多了,再找个能比得上红卫的?”
沙振海沉默半天,祁胜利趁热打铁,掐灭烟头,语气加重,
“这个事情你得想清楚,把红卫赶走,你后半辈子怎么办?瑞金不认你这个爸怎么办?街坊西邻指指点点,你能扛得住?”
沙振海抱着头,肩膀不停发抖:“那我该怎么办?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日子还得过。”祁胜利拍了拍他肩膀,“等红卫出来,你把她接回家。
街坊问起来,就说她是被钱兴和骗了。瑞金那边,你该疼还得疼,就要把他当成你自己的亲生儿子。”
“其实姚红卫和小金子你舍不舍得放弃,自己早就心里有答案了,对吧?
既然有答案了,就遵从本心,不要太在乎别人的看法。
没人会天天关注你们家的破事。”
沙振海抬起头,眼神里满是犹豫:“祁政委,你说的……真能行吗?”
“行不行,就看你愿不愿意往前看。”
祁胜利往茶杯里续了热水,“老沙,人活一辈子,图个啥?不就图个阖家团圆,老有所依?”
“很多事情,只要不捅破那层窗户纸,就一切安好。
一旦捅破了,那就覆水难收了。”
沙振海这个时候完全沉默,低着头像霜打茄子,
祁胜利看到对方的表情,知道自己给对方台阶己经给的差不多了,
只差临门一哆嗦了,
就继续苦口婆心地劝道:“老沙啊,男人嘛,心胸放宽点。
去过呼伦贝尔大草原吧,那风呼呼的地儿多宽广啊,你就要像那呼伦贝尔大草原嘛!”
沙振海低着头,在祁胜利的办公室沙发上呆坐了一个下午,最后低着头起身,径首走向门口。
要出门的一瞬间,沙振海顿住了身形,低声说了一句,“政委,我听您的。”
祁胜利看着沙振海离开时落寞的身影,心中不禁感慨:
“小鸡不尿尿,各有各的道。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
既然没有军人的血性,就得承担绿帽的侮辱,不过好赖日子都能过下去......
哎,人生啊,有的时候还真的很难说清楚.......
祝他一切安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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