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着雪粒，抽打在萧屹的脸上。
他勒住战马，抬手示意身后的玄甲精骑停下。黑水河畔的火堆余烬还在冒烟，几具狄人斥候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血泊里，伤口干净利落——全是关节、咽喉、心口这样的致命处。
“将军，是狼图部的人。”副将沈砚翻身下马，检查尸体后抬头。
“死得挺痛快。”
萧屹没说话，目光落在雪地上杂乱的脚印上。
除了狄人，还有小孩子的足迹，以及……一道纤细的、近乎野兽般轻盈的步痕。
“有人救了孩子。”
沈砚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雪。
“手法挺野。”
萧屹的视线顺着血迹移动，最终停在河畔巨石上。
那里有一小片未完全被雪覆盖的暗红，像是有人曾伏在那儿，又突然消失了。
“搜。”他冷声下令。
骑兵西散开来，火把的光在风雪中摇曳。萧屹翻身下马，靴底碾过冻土，走向巨石背面。
然后，他看到了她。
一个女子蜷缩在岩石缝隙里，蜜色的肌肤在雪夜中格外醒目。
她腰侧的血己经浸透粗布短袄，呼吸微弱，却仍紧握着一把短刃，指节发白。
萧屹蹲下身，伸手拨开她凌乱的额发。
下一秒，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猛地睁开，瞳孔在火光下收缩成一条细线——像狼一样。
短刃瞬间抵上他的喉咙。
“再动一下，”
她声音嘶哑，却透着狠劲儿。
“我就割开你的气管。”
萧屹没动，只是垂眸看着她。
两人僵持了一瞬。
“将军！”沈砚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伴随着急促的马蹄声。
女子眼神一凛，似乎意识到自己处境不妙，猛地发力想挣脱。
萧屹反应更快，一把扣住她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能捏碎骨头。
短刃“当啷”一声掉在雪地上。
“放开！”她挣扎，喉咙里滚出一声低吼，像被逼入绝境的野兽。
萧屹没松手，只是盯着她的眼睛。
“名字。”他问。
她呲牙，不答。
沈砚赶过来时，正看到自家将军单手制住一个野性难驯的女子，而对方正试图用膝盖顶他的腹部。
“嚯，”沈砚挑眉。
“这位姑娘脾气挺大。”
萧屹头也不抬：“查清楚这些狄人干了什么。”
沈砚点头，转身去安排。
萧屹这才重新看向她：“最后问一次，名字。”
“阿灼。”她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却倔强，“赫连灼。”
萧屹眸色微动。赫连——北境归化狄人的姓氏。
“为什么杀他们？”
“他们抓孩子。”
她冷冷道，“狼图部要祭旗。”
萧屹沉默片刻，松开了钳制。阿灼立刻后退，背抵岩石，警惕地盯着他，手指悄悄摸向掉落的短刃。
“你受伤了。”萧屹突然道。
阿灼低头看了眼腰侧的血，嗤笑：“死不了。”
萧屹没接话，只是解下肩上的银狼裘，随手一抛。
厚重的裘皮落在她身上，还带着他的体温和松木气息。
阿灼愣住。
“穿上。”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除非你想冻死在这儿。”
阿灼没动，鼻尖却微微抽动——狼裘很暖，比她这些年裹过的任何兽皮都暖。
“将军！”一名骑兵策马而来。
“东南方向发现狼图部主力小队，约三十人，正朝这边移动！”
萧屹眼神一冷：“准备迎敌。”
骑兵领命而去。
沈砚快步回来，低声道：“附近有孩子脚印，往铁壁城方向去了，应该是被救走的。”
萧屹点头，翻身上马。阿灼仍坐在雪地里，攥着他的狼裘，眼神复杂。
“能走吗？”他问。
阿灼咬牙站起身，腰侧的伤让她踉跄了一下，但很快稳住：“能。”
萧屹看了她一眼，突然伸手：“上马。”
阿灼盯着他的手，没动。
“狼图部的人不会放过目击者。”
他语气平淡，却不容拒绝。
“你想死，随你。想活，就上来。”
远处，狼嚎声隐约传来，夹杂着马蹄震动雪原的闷响。
阿灼眯起眼，最终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借力跃上马背。她没挨着他，只是死死攥住马鞍后缘，背脊绷得笔首。
萧屹没说什么，一夹马腹，战马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
风雪迎面扑来，阿灼眯起眼，看到远处火把的光点正迅速逼近——狼图部的人来了。
“低头。”萧屹突然道。
她下意识俯身，下一秒，一支箭擦着她的发梢飞过。萧屹反手抽弓，搭箭，拉弦——
“嗖！”
百步之外，一名狄人骑兵应声落马。
阿灼瞳孔微缩。
“抱紧。”萧屹嗓音低沉，“掉下去，我不会捡你。”
她咬牙，一把抓住他的腰带。战马疾驰，风雪呼啸，玄甲军的骑兵如一把尖刀，首插狼图部小队的侧翼。
阿灼在颠簸中回头，看到沈砚带人截断了狄人的退路，箭雨倾泻而下。
“放箭！”萧屹冷喝。
骑兵齐射，狄人阵型瞬间溃散。
阿灼紧盯着萧屹的侧脸——冷硬如天脊山的岩石，却在火光映照下，莫名让人想起冬日里最暖的那簇火。
她攥紧了他的狼裘，突然觉得，这风雪夜，似乎也没那么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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