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银色裂痕，破界之眼，此刻成了冰冷的漩涡。
幽光旋转，贪婪吮吸着停尸间凝固的寒意，吮吸着虚空渗透而来的铁锈与腐败油彩的气息。
咔哒…咔哒…齿轮咬合的幻觉摩擦着他的神经。
“滴——————————！”
监护仪的警报拉得更长，更凄厉，像垂死野兽的哀嚎。
医生惨白着脸扑向仪器，指尖在屏幕上疯狂滑动，嘴唇哆嗦着：“不可能…细胞活性归零…脑电波消失超过72小时…这…这…”
角儿猛地攥紧断笔！
断裂的炭尖刺入掌心，剧痛炸开！鲜血混着墨色，沿着指缝滴落在床头柜上那张空白的检查单上。
血珠砸中纸面那一道微弱银痕的刹那——
“滋——！”
整个病房的空间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墙壁、地板、天花板…所有坚硬的表面，瞬间泛起水波般的涟漪！
惨白的墙皮如同劣质的油彩开始剥落、溶解，露出底下…一片混沌流动的、不断扭曲变幻的底色！是画布！粗糙的、绷紧的、无边无际的画布！
消毒水的气味被浓烈刺鼻的松节油和熟油彩气味粗暴取代！
“呃…啊！”
医生惊恐地后退，撞在墙上，他白色大褂的袖口，几滴刚刚溅上的角儿的鲜血，正如同强酸般“滋滋”腐蚀着布料，冒出暗红色的烟！
布料之下，隐约露出属于女性的、瘦削的手腕，以及一道陈旧的、被冥火灼烧过的焦黑疤痕！
角儿的瞳孔骤然收缩！
天鹅苑的狭小画室……洛一宁指着画中破绽…戏袍女人的惨叫…还有…那个站电梯里外卖员的眼神！
“洛……一……宁！”角儿的声音嘶哑破碎，每一个字都淬着血和冰。
“医生”的身体僵住了。
脸上那属于“医生”的惊恐表情如同融化的蜡，迅速剥落、流淌。
油彩之下，一张精致的面容、带着几分艺术家特有的冷峻与疲惫的脸庞，清晰地显现出来。
正是角儿幻境深处，那个指出《溺亡》破绽的女人！
洛一宁低头看了看自己正在被腐蚀的袖口，又抬眼看向角儿，眼神复杂，有痛惜，有决绝，更有一丝深藏的疯狂。
“还是…瞒不过你的眼睛，角儿。”
洛一宁的声音不再是刻板的电子音，低沉而沙哑，带着深深的疲惫。
“或者说，瞒不过…你即将诞生的‘灵’。”
她猛地抬手，五指如爪，狠狠抓向自己胸前那片被血腐蚀、正在扭曲波动的“画布”空间！
“嘶啦——！！！”
刺耳的布帛撕裂声！
她的手指，竟硬生生插进了那片如同活物般蠕动的“空气”里！接着，狠狠向外一撕！
仿佛撕开了一层蒙在世界之上的幕布！
眼前的景象瞬间崩塌、溶解！
惨白的病房如同泡进水里的劣质油画，墙壁、病床、监护仪…所有的线条和色彩都在疯狂地流淌、混合！刺鼻的颜料气味浓烈到令人窒息！
角儿身下的病床消失了！
他重重摔落，却没有撞击冰冷地板的实感，身体仿佛坠入粘稠的、五颜六色的油彩沼泽！腰部以下的剧痛和麻木感也瞬间消失，如同从未存在！
他挣扎着在粘稠的“颜料”中抬起头。
洛一宁就站在不远处，双脚踩在翻涌流淌的色块之上，如同站在一片抽象而狂暴的海。
她撕开的“裂口”边缘，正疯狂地喷溅出大团大团未干的油彩——猩红、暗金、藏蓝、惨白…如同创口喷涌的污血！
“看看这‘医院’！看看这‘车祸’！看看你‘瘫痪’的腿！”洛一宁的声音穿透油彩的咆哮，带着一种近乎悲怆的激昂，她指向西周崩塌溶解的景象：
“都是画！是我画的！用尽我最后一点‘灵’画的囚笼！”
碎裂的画面在角儿眼前飞旋、重组——
“砰！”电瓶车与扭曲货车相撞的慢镜头，金属碎片和弟弟飞溅的“鲜血”在空中凝固，如同精心绘制的暴力美学静帧…
“滴——嘟——！”救护车顶灯旋转的刺目红光，穿透流动的油彩…
冰冷的手术器械碰撞的声响，被溶解成粘稠的、金属刮擦画布的噪音…
还有自己躺在“病床”上，掀开薄被，看着那双苍白“枯木”般双腿时，那锥心刺骨的绝望…那绝望此刻如同最浓重的黑色油彩，正从崩塌的画境深处向她涌来！
“为什么？！”
角儿在颜料洪流中嘶吼，试图抓住身边流淌的色块稳住身体，掌心那枚疯狂搏动的心钥几乎要烫穿他的灵魂！
“为什么画这个？！”
“为什么？！”
洛一鸣猛地踏前一步，脚下的油彩炸开巨大的涟漪，他指向角儿，指尖颤抖。
“因为你们是在送死！许康那个碎片己经湮灭了！他最后的灵光都化作了提醒你的那句遗言！”
“角儿…用你的笔…画出…轮回的出口…”
许康燃烧殆尽前的尖啸，穿透了时间与虚妄，再次在角儿灵魂深处炸响！
“轮回的出口…轮回的出口…”角儿喃喃重复，眼神从暴怒转向一种空茫的顿悟。
“他让你画的是绝境中的新生！是破开死局的‘灵’！”
洛一鸣的声音带着一种献祭般的狂热。
“摄魂师马良的‘画域监狱’是什么？是现实与画境扭曲的缝合怪！是汲取绝望和痛苦生长的毒瘤！你们靠什么破？靠幽冥刻刀那点残存的力量？靠许愿那只半觉醒的‘破界之眼’？不够！远远不够！”
她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这片正在彻底崩溃的、由他亲手绘制的绝望画境。
油彩如同暴雨般浇淋在她身上，将她冷峻的面容涂抹得如同末日的图腾。
“只有诞生新的‘灵’！真正属于‘画圣’的碎片之灵！才能在吞噬一切的‘画域监狱’里，撕开一条生路！”
洛一宁的目光死死锁住角儿，仿佛要将自己的意志烙印进他的灵魂！
许愿的‘破界之眼’是钥匙孔，但能转动它的‘钥匙’！
必须是全新的、更强大的‘灵’！
它需要最炽烈的感情去点燃！
需要最深的绝望去淬炼！
需要……在轮回的尽头，看到出口的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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