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幸福里小区402室的灯光却像孤岛。
温雅还坐在沙发上，手机滑落在身旁，屏幕亮着，显示着通话结束的界面。她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力气，眼神空洞地望着某处，脑子里反复回响着系主任那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话。
“温雅老师啊，一场误会，全是误会！学校经过仔细核查，己经撤销了对你的停职处理……为了弥补对你造成的精神伤害，学校决定发放一笔慰问金……”
沈明哲呆立在一旁，嘴巴半张，看看温雅，又看看肖猛紧闭的房门，脸上的表情跟见了鬼一样。
他不是傻子，他知道这绝不是学校良心发现，更不可能是高远志大发慈悲。这一切，都指向那个他最恐惧、最不愿承认的可能性。
是肖猛。
那个他眼里的丧门星，那个刚从牢里出来的弟弟，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把一个副校长捏圆搓扁。
温雅缓缓回过神，她没有理会呆若木鸡的丈夫，而是站起身，一步步走向肖猛的房间。她的步伐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她抬起手，指尖在触碰到门板前，停顿了数秒，最终还是轻轻敲响了房门。
“叩叩。”
门开了，没有一丝拖沓。
肖猛就站在门后，房间里没开灯，他整个人都笼罩在阴影里，只有客厅的光勾勒出他沉默的轮廓。他什么也没问，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小猛……”温雅的喉咙有些发干，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后只汇成一句最简单的话，“谢谢你。”
肖猛的目光越过她，落在她身后满脸惊惧的沈明哲身上，然后又回到她脸上。
“嗯。”他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单音节，算是回应。
“你……你千万要小心。”温雅的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她不知道肖猛做了什么，但她知道，能让高远志那种人低头，付出的代价和招惹的麻烦，绝对是惊天的。
肖猛的眼神动了一下，那双在黑暗中依旧锐利的眼睛，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早点睡。”
说完，他便要关门。
“砰！”
门干脆利落地合上，将两个世界隔绝。
沈明哲终于从震惊中爆发，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公鸡，压低了声音尖叫起来：“温雅你疯了？你还谢他？你知道他干了什么吗！他这是在跟龙西海那种人宣战！他要把我们全家都拖下水！他是个疯子！”
“你给我闭嘴！”温雅猛地回头，双眼通红地盯着沈明哲。这还是她第一次用如此严厉的语气跟丈夫说话，“沈明哲，你除了会在这里鬼叫，你还会干什么？我被停职的时候，你在哪里？你只会骂我，只会怪小猛！现在事情解决了，你又怕了？你是不是个男人！”
一连串的质问像巴掌一样扇在沈明哲脸上，让他瞬间语塞。他伸出手指，颤抖地指着温雅，又指指肖猛的房门，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温雅不再看他，满心疲惫地走回了卧室。
而肖猛的房间里，一片死寂。
他没有睡，也没有开灯，只是像一尊雕塑般站在窗前，透过窗帘的缝隙，俯瞰着楼下沉睡的街道。在他眼中，这片宁静的居民区，此刻却像一个布满了陷阱的棋盘。
他拿出那部老旧的手机，屏幕亮起，一条加密信息静静躺在那里。
打开信息，里面不是文字，而是一个数据包。
解压后，一张照片弹了出来。一个面相普通的男人，寸头，眉骨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照片下方是他的资料：代号“屠夫”，阎王殿金牌杀手之一。下面还附带着航班信息，两小时前，此人己落地江城。
紧接着，屏幕上又跳出两张照片。
一张是沈明哲在客厅里暴跳如雷的丑态，另一张，是温雅站在他门前，满脸担忧的样子。
照片下面，是龙西海在“阎王殿”追加的悬赏任务——“目标家人详细资料，三百万，任务己完成”。
肖猛握着手机的五指猛然收紧，屏幕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蛛网般的裂纹瞬间蔓延开来。
“龙西海……”
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声音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让空气都为之冻结的寒意。
“你这是在自寻死路。”
……
与此同时，江城一家不起眼的快捷酒店里。
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像个普通程序员的男人刚刚办好入住。他就是“屠夫”，一个在地下世界里能让闻者色变的名字。
他从不张扬，每次任务，他都会把自己伪装成最不起眼的角色。
进入房间，他反锁房门，拉上窗帘，从双肩包里取出他的“工具”。没有枪，江城这种地方用枪太蠢。他的工具是一卷细若发丝的钢线、几把造型奇特的手术刀，还有几支装在特制容器里的针剂。
他打开笔记本电脑，一个纯黑色的界面弹出，血红色的“阎王殿”三个字在顶部若隐若现。
五百万的悬赏任务挂在最醒目的位置。
他仔细地看着肖猛的资料，眉头微微皱起。资料很奇怪，十八岁之前是福利院的孤儿，然后是六年空白，再出现就是江城，因为伤人入狱，刑满释放。
那空白的六年，像一个黑洞，吞噬了所有的信息。
“有点意思。”屠夫自言自语。越是神秘的对手，越能激起他的兴趣。
他点开那份价值三百万的家人资料，看到了沈明哲和温雅的照片。
对于沈明哲，他只扫了一眼，便打上了“废物”的标签。但当他看到温雅那张清丽又带着忧愁的脸时，手指在触摸板上停顿了一下。
“不错的筹码。”他舔了舔嘴唇，像发现了猎物身上最脆弱的软肋。
关掉电脑，屠夫换上了一身外卖员的衣服，戴上头盔，骑着一辆电动车，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江城的夜色里。
再精准的情报，也不如亲自踩点来得可靠。
夜深了。
温雅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毫无睡意。白天的惊魂未定，晚上的惊天反转，让她心乱如麻。她走到窗边，想透透气，无意间一瞥，看到楼下路灯旁停着一辆外卖电动车。
一个外卖小哥正站在车旁低头看手机，似乎在确认地址。
很平常的一幕，但不知为何，温雅心里却升起一丝莫名的不安。
而在另一间房里，肖猛的身影与黑暗融为一体。他己经站在窗前两个小时了。
当那辆外卖电动车出现时，他的视线就锁定了过去。
一个外卖员，在同一个地方停留了超过五分钟，既不打电话，也不上楼。他的站姿很放松，但肖猛能看穿那层伪装下的紧绷，那是一种独属于猎食者的，随时可以爆发的姿态。
他的手机屏幕还亮着，正是屠夫的那张照片。
虽然隔着距离，对方还戴着头盔，但那身形，那姿态……
楼下的“外卖员”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缓缓抬起头，戴着头盔的脑袋朝这栋楼扫视了一圈，目光最终仿佛穿透了黑夜，精准地与肖猛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肖猛面无表情，缓缓将窗帘拉上。
他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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