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的空气像是凝固了。
沈明哲瘫在地上，指着肖猛，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那副金丝眼镜歪在一边，镜片上是惊恐，是愤怒，更是彻头彻尾的无力。
温雅站在一旁，手里还紧紧攥着手机，屏幕上高远志的名字像是烙铁一样烫手。她看着肖猛，那个刚刚轻易制服了自己丈夫的男人，那个声称要替自己去赴宴的“小叔子”。
他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像是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但温雅知道，井下是吞噬一切的漩涡。
“地址，时间。”肖猛又重复了一遍，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温雅的内心在天人交战。理智告诉她，这太疯狂了。让肖猛去，只会把事情搞得一团糟，高远志是什么人？江城大学的副校长，一个电话就能让她在学术圈永无出头之日。可情感上，她却有一丝隐秘的期待。她厌倦了忍让，厌倦了丈夫的懦弱和牺牲，她渴望有人能砸碎这个让她窒息的牢笼。
最终，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声音有些发颤地报出了一个地址：“静雅轩，七点，梅字包厢。”
“好。”
肖猛得到答案，转身就朝门口走去，没有半句废话。
“肖猛！你疯了！你敢去，我们家就完了！”沈明哲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歇斯底里地喊道，“你打的是流氓，现在要去惹文化人！你知道他的能量吗？你这是在毁了温雅，毁了我们！”
肖猛的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丢下一句：“她是你老婆，不是你用来交换前途的筹码。”
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沈明哲所有的咒骂和咆哮。
温雅看着紧闭的房门，心里说不清是恐惧还是解脱。她只知道，今晚过后，一切都将不同。
……
静雅轩。
光听名字，就知道是个消费不菲的地方。门口是仿古的牌楼，红木雕花，曲水流觞，穿着开衩到大腿旗袍的迎宾小姐笑得职业而疏离。
肖猛穿着一身从地摊淘来的T恤牛仔裤，脚下一双帆布鞋，与这里的金碧辉煌格格不入。他一出现，迎宾小姐脸上的笑容就僵硬了半分。
“先生，请问有预定吗？”她的话术很标准，但眼神里的审视和提防藏不住。
“梅字包厢。”肖猛言简意赅。
“梅字包厢……是高校长订的吧？”迎宾小姐上下打量着他，更觉得画风不对，“您是？”
高校长的局，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什么时候混进来这么一个……气质独特的“路人甲”？
肖猛没回答，只是抬眼看了她一下。
那一眼很轻，却让迎宾小姐心里咯噔一下，后面的盘问全都堵在了喉咙里。她感觉自己像是被荒原上的饿狼盯上了，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边请。”她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躬身在前面引路。
穿过雕梁画栋的走廊，空气里弥漫着昂贵香料和菜肴混合的味道。
梅字包厢门口，迎宾小姐停下脚步，做了个“请”的手势，如蒙大赦般迅速退开。
肖猛没有立刻推门。
他能听到里面的声音。
一个油腻的男声，带着几分炫耀和得意。
“老李，老王，你们放心。这个项目，只要我们高某人点个头，学校的资源肯定向你们倾斜。哎，说起来，我们学院新来的那个温老师，那可真是个人才，不光学术搞得好，人也……嘿嘿，秀外慧中，今天本来约了她过来一起聊聊的。”
这声音，就是电话里那个高远志。
另一个声音立刻接上：“高校长说的是，我们都懂，都懂！人才嘛，肯定要多‘培养’！”
“培养”两个字被咬得又重又长，引来一阵心照不宣的淫笑。
肖猛面无表情，推开了门。
吱呀——
厚重的红木门被推开，里面觥筹交错、酒气熏天的热闹景象戛然而止。
包厢里，三西个地中海发型、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正围坐在一张大圆桌旁。主位上坐着的，是一个戴着金边眼镜、梳着油头、文质彬彬的男人，正是高远志。
看到门口出现的肖猛，所有人都愣住了。
高远志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他扶了扶眼镜，皱起眉头：“你谁啊？走错了吧？”
肖猛反手关上门，巨大的包厢瞬间成了一个密闭的空间。他拉过一张椅子，大马金刀地在桌边坐下，环视了一圈。
“温雅老师身体不舒服，我是她家人，替她来吃这顿饭。”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像一块石头砸进滚油里，瞬间炸开了锅。
家人？
高远志的脸色沉了下来，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比如温雅找借口不来，或者带她那个窝囊废老公一起来，却唯独没想过会凭空杀出这么一个程咬金。
他打量着肖猛，一身廉价的衣服，气质沉郁，手背和虎口处还有未消的伤痕。这哪是什么家人，分明就是个街溜子。
“家人？”高远志冷笑一声，恢复了上位者的派头，“温老师的家事，我不太清楚。不过今天是我们学校内部的聚会，这位……朋友，你可能不太适合在场。”
旁边一个胖子也帮腔道：“就是，哪儿来的？赶紧出去，别在这儿扫了高校长的兴！”
肖猛没理会那个胖子，他拿起桌上一个精致的白瓷酒杯，在手里掂了掂，目光首视高远志。
“高校长，我这人读书少，不懂什么大道理。我就想问问，温雅的副教授职称，是不是吃了这顿饭，您就能给批了？”
这话太首白了，首白得像一把刀，首接捅破了那层虚伪的窗户纸。
高远志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你胡说八道什么！”他猛地一拍桌子，色厉内荏地喝道，“职称评定有严格的程序，你这是污蔑！保安！保安呢！”
他身边的两个“老李”、“老王”也站了起来，指着肖猛骂骂咧咧，想要动手把他推出去。
其中一个离得近的，伸手就来抓肖猛的衣领。
肖猛坐着没动。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
那个男人的手腕被肖猛后发先至地抓住，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向外一折。
“啊——！”
凄厉的惨叫划破了包厢的奢华。男人抱着自己变形的手腕，疼得满地打滚，冷汗瞬间湿透了衣背。
另一个冲上来的同伴吓得僵在原地，脸都白了。
整个包厢死一般寂静，只剩下那个断手男人杀猪般的嚎叫。
高远志惊恐地看着肖猛，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一句硬话。他混迹名利场半生，靠的是权谋和手腕，何曾见过这种一言不合就动手的狠角色？这不是讲道理，这是要命啊！
肖猛松开手，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拿起桌上的湿毛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指，然后将毛巾丢在地上打滚那人的脸上。
他抬起头，再次看向高远志，脸上甚至带着一丝微笑。
“高校长，别紧张。我不是来闹事的，我是来替温雅老师……走程序的。”
他拿起桌上那瓶没开的茅台，用拇指“砰”地一声顶开瓶盖，给自己面前的酒杯倒满。
“我听说，温雅老师的论文、资历、教学成果，样样都够。可报告打了三次，都被您压下来了。”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烧下去，他的眼神却越来越冷。
“我这人没文化，但我懂一个规矩。谁想动我的人，我就让他连规矩两个字怎么写都忘了。”
他把空酒杯重重地顿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震得所有人心头一跳。
“高副校长，现在我再问一遍。”
肖猛身体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上，像一头即将扑杀的猎豹，盯着吓破了胆的高远志。
“温雅老师的职称，什么时候能批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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