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初歇的江城弥漫着铁锈与泥土的腥气。苏砚瘫坐在潮湿的巷角,后背紧贴冰冷砖墙,指尖深陷进青石板缝隙里。不远处,唐装老人倒在血泊中,暗红液体正顺着青石纹路蜿蜒爬行,与雨水混合成诡异的绛紫色。那只无面人化作的焦黑残骸仍在滋滋作响,空气里飘散着皮肉焦糊与檀香焚烧的混合气味,像某种邪异的祭品。
“咳…咳咳!”老人突然痉挛着呛出血沫,浑浊的眼珠转向苏砚,“匣…匣子……”
苏砚猛地回神,连滚带爬扑到老人身侧。檀木匣子就躺在血泊边缘,匣盖在刚才的爆炸中震开一道缝隙,露出内里暗金色的丝绒衬底。他颤抖着手掰开卡榫——匣中空无一物,唯有衬布上留着一道长方形的凹痕,边缘沾染着几星幽蓝碎屑,如同碾碎的星辰。
“被抢了?”苏砚心头发冷,“那怪物拼死也要……”
“不……”老人枯瘦的手突然攥住他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天机卷…认主即焚……残屑…就是钥匙……”
话音未落,巷口骤然卷起阴风。三道人影如鬼魅般贴墙游来,黑袍下摆扫过积水竟不漾半丝涟漪。为首者脸上罩着青面獠牙的青铜傩面,喉间发出砂纸摩擦般的低语:“百草堂的守阵人……竟被个送快递的废了饕餮戒灵?有意思。”
苏砚抓起半块碎砖挡在老人身前,后颈的灼痕突突跳动。黑袍人袖口滑出三枚青铜铃铛,铃舌竟是蜷缩的蜈蚣尸骸。“叮铃——”铃声荡开的瞬间,苏砚眼前猛地炸开一片血红!无数怨毒人脸在血雾中尖啸扑来,腥风首灌口鼻。
“闭眼!”唐装老人暴喝,染血的手指凌空急划。青石板缝里蛰伏的苔藓骤然疯长,藤蔓般缠向黑袍人脚踝。傩面人冷笑跺脚,青苔瞬间枯黑碳化。另两人袖中甩出九枚骨钉,钉身刻满蠕虫状符咒,首射老人心口!
“咻!”骨钉破空声刺得耳膜生疼。苏砚想也不想扑倒在老人身上,九道寒光己至背心!生死一瞬,他后颈的灼痛轰然炸开,眼前世界陡然翻转——
青石巷消失了。纵横交错的暗金色光流在脚下奔腾,构成一张笼罩天地的巨网。黑袍人化作三团污浊黑气,骨钉则是九条嘶鸣的血线。而老人体内盘旋着微弱的青绿光流,正被黑气疯狂蚕食!
“地脉…灵纹?”苏砚脑中闪过这个词。身体比思维更快,他抓起沾着匣内蓝屑的右手,狠狠按向最近的血线轨迹。指尖触到虚空的刹那,一缕暗金光流被他从地网中扯出!
“嗤啦!”现实世界中,为首黑袍人突然惨嚎!一枚射向老人的骨钉凌空拐弯,狠狠扎进他自己肩胛!另外八钉撞上苏砚后背,却如同击中败革般纷纷弹开。少年后背浮起一层淡青光晕,莲瓣虚影一闪而逝。
“青莲印记?!”傩面人惊怒交加,“撤!”
黑雾爆开,三人原地消失,只余几缕腥臭的灰烟。苏砚虚脱跪地,视野恢复正常。唐装老人艰难抬手按在他眉心,一股清凉气息灌入:“别抵抗…我撑不久了……”
无数破碎画面在苏砚脑中炸开:
· 幽暗地宫中,七盏青铜灯环绕巨大罗盘,盘面裂痕遍布;
· 暴雨夜的山崖,怀抱婴儿的女子将木匣塞进漂流船,身后追兵黑袍翻涌;
· 古籍残页翻飞,标题《玄门六道辑录》被血渍浸透……
“天机盘…碎了百年……”老人喘息如风箱,染血的手指在苏砚掌心急划。暗金流光随着他指尖游走,凝成一道结构精妙的立体符纹。“记住这‘惊鸿符’!匣中残屑是最后的天机卷载体,它能补全……”
话音戛然而止。老人瞳孔骤然扩散,按在苏砚掌心的符纹爆出强光!巷子墙壁上的雨痕诡异地倒流,汇成一道透明水幕。幕中映出江城地底——无数暗金光脉如巨树根系盘绕交错,而城市西北角某处,大片金脉正被污浊的黑气侵蚀!
“百草堂…地脉节点将毁……”老人喉间咯咯作响,用尽最后力气扯下腰间玉佩塞进苏砚手中。玉佩雕着缠绕的藤萝与药臼,中心刻“蘇”字。
“去…找你母亲…的…”
枯手颓然垂落。玉佩触到檀木匣残屑的瞬间,幽蓝碎屑突然活物般钻进苏砚掌心!火烧般的剧痛从手臂漫向心脏,他疼得蜷缩在地。剧痛中,掌心符纹疯狂抽取巷底微弱的金流,最终凝成一支寸许长的暗金短锥。
暴雨复至。苏砚在冰冷雨水中发抖,掌心的金锥与青莲印记相互呼应。玉佩内侧显出蝇头小楷:“西郊渡口,卯时三刻,浮萍无根。”
巷口传来刺耳的警笛声。苏砚咬牙背起老人尸身,踉跄隐入巷尾黑暗。在他踏出青石巷的刹那,整条巷子的爬墙虎瞬间枯死,墙皮簌簌剥落如鳞片。
三小时后,西郊废渡口。
锈蚀的起重机骨架在江雾中如同巨兽骸骨,苏砚藏在水泥管后紧盯江面。掌心金锥微微发烫,青莲印记在皮下流转。卯时三刻,浓雾中悄无声息漂来一艘破旧渔船。
船头立着个穿蓑衣的佝偻身影,斗笠压得极低。“浮萍无根。”嘶哑的声音像砂纸磨铁。
“青莲…初现。”苏砚哑声回应,这是玉佩背面突然浮现的暗号。他刚踏进船舱,后颈汗毛倒竖——舱内阴影里坐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刀,胸前名牌写着“叶蓁,百草堂特聘医师”。她脚边躺着个昏迷的快递员,赫然穿着和苏砚同款工服!
“青石巷守阵人以命换来的,就是你?”叶蓁指尖把玩着手术刀,刀尖挑开快递员衣领——那人锁骨处嵌着枚青铜饕餮戒,与无面人遗留的残戒一模一样。“半小时前,这家伙冒充你去快递站交接檀木匣,引爆了藏在包裹里的阴雷符。”
苏砚如坠冰窟。快递站…老张他们?!
“站点炸平了,九死十三伤。”叶蓁的声音冷得像江风,“现在全城通缉的纵火犯叫苏砚,身份证号310XXXXXXXXXX……”
渔船突然剧烈摇晃!江面漩涡骤现,五具泡胀的浮尸破水而出,腐烂手指抠住船帮。叶蓁甩出手术刀钉穿一具浮尸眉心,尸身却化作黑水渗入船板。被黑水沾染的木板迅速长出霉斑,霉斑里凸出密密麻麻的人脸!
“阴尸霉!是湘西尸蛊门的手段!”蓑衣船夫尖叫着跳江。叶蓁拽起苏砚撞开后舱门,身后船舱己被霉斑吞噬。两人扑进江中刹那,整艘船被霉斑裹成巨大尸茧沉入江底。
冰冷的江水灌入口鼻,苏砚在昏沉中感觉掌心金锥发烫。暗金流光自动漫出,在身前分开湍急水流。叶蓁惊异地看他一眼,拽着他游向岸边芦苇荡。
“惊鸿符…居然能操控水脉?”她拧着湿发低语,“守阵人把最后的地脉灵力都灌给你了。”突然扯开苏砚衣领,指尖按向他心口青莲印记。莲瓣纹路间,竟嵌着几点幽蓝微光!
“天机卷残屑在修补你的灵脉!”叶蓁的呼吸陡然急促,“听着,玄门六道重现世间,各派都在争夺天机盘碎片。你母亲苏晚晴是百年前‘玄门之乱’中唯一带出碎片的叛徒…”
江风送来断续的警笛声。叶蓁将青铜饕餮戒拍进苏砚掌心:“快递站惨案是冲你来的。戴上这个,去城南老茶楼找穿唐装抽旱烟的老头——他是你外公苏守拙!”
她突然将苏砚推进芦苇丛:“跑!别回头!”
苏砚踉跄前冲,身后传来叶蓁的厉喝:“尸傀也敢碰百草堂的人?!”金光爆闪间夹杂着骨骼碎裂声。他咬牙狂奔,掌心金锥感应到什么般指向城市东南方。
晨光刺破江雾时,苏砚站在己成废墟的快递站前。焦黑残骸间,半张烧卷的工牌在风里晃动,照片上是他入职时憨笑的脸。消防水洼倒映着警戒线外的人群,几张麻木的脸正隔着人群注视他——黑袍的衣角在晨风中一闪而逝。
他握紧饕餮戒,戒环内侧的铭文烙进掌心:
“六道轮转,天机噬主。”
青莲印记在朝阳下幽光流转,心口残屑灼痛如星火。
玄门千年的棋局,此刻真正落下第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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