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墙头，龙床上
轩辕璟浑身冒着冷汗，睡梦中那张明媚却逐渐消失的脸不断在他眼前闪过
“别走！”
他被惊醒坐在床榻上，骨节分明的大掌捂着额头，轻声喘息着
这时
雕花铜门发出轻响，烛火在青砖地上投出佝偻的剪影。
身着素色宫袍的贴身太监垂首敛目，像片枯叶般无声滑入殿内，玄色皂靴蹭过地面未发出半分声响
他规规矩矩屈身跪倒，蟒纹腰带压出褶皱，发颤的声线裹着三分忐忑七分了然：“陛下，可是又梦到云良娣了？”
轩辕璟指节泛白地抵着额角，冷汗顺着腕间的螭纹玉镯蜿蜒而下，在明黄龙袍上洇出深色水痕
他望着帐幔上金线绣就的并蒂莲，喉结滚动半晌，最终只吐出个破碎的音节，沙哑得像是被风沙磨过的残碑：“嗯”
“陛下可要喝安神汤，眼下才堪过西更天”
“不用，伺候朕更衣”轩辕璟站起身，一米八的大个站起来将床幔遮去大半
“是”李才不敢多问，他从小就跟着皇上
自然是知道云良娣对于陛下来说意味着什么，那是宫里最不能提及的人
他陪着皇上
从皇子到太子一路走来，见证着皇上和云良娣二人爱情
多苦多难的爱情，要是当初云良娣没有消失、失踪就好
那样陪在陛下身边的就是她了
李才捧着金丝织就的龙袍候在榻前
指尖触到冰凉的云纹银线时，他下意识抬眼——陛下正对着铜镜系腰带，骨节分明的手将明黄缎带反复缠绕，像是要将某种执念勒进血肉。
龙袍上的五爪金龙随着动作起伏，倒比主人的神色鲜活几分。
轩辕璟忽然停住动作，目光穿透薄纸望着渐亮的天际，嗓音里凝着未散的夜雾：“李才，她走了多久了？”
瓷盏相碰发出轻响，李才捧着漱口茶的手微微收紧。
他咽下喉间酸涩，躬身道：“回陛下，云良娣走了该有三年了吧”
“三年……”轩辕璟接过茶盏轻抿，温热的茶汤漫过舌尖，却驱不散齿间的寒意
三年了，她怎么如此狠心
一封报平安的信都不写给他
他接受了她离开
也接受了她可能爱他爱不深
可为什么，云锦你如此心恨
三年了
一点消息也没有
李才跪在地上额头贴着冰凉的地砖，喉结剧烈滚动，斗胆开口“陛下，三年了派出去找云良娣的暗卫都没有一点消息，会不会云良娣己经…”
“住口！”
鎏金茶盏砸向蟠龙柱上，迸溅的碎片划过轩辕璟手背，血珠渗进龙袍绣线。
他踉跄着扶住桌案，指腹死死抠进檀木纹理，仿佛要将这三年的焦灼都嵌进木头里。
“不可能”轩辕璟斩钉截铁，可说着话是他眼眶猩红
“她不可能出事”
李才李才脊背弓成虾米，额头几乎要嵌进冰凉的蟠龙浮雕里，口中喊着“陛下恕罪，小的多嘴”
“掌嘴十”
轩辕璟指尖攥着的锦帕骤然飞出，雪白鲛绡在空中划出冷冽弧线，重重砸在蟠龙纹案几上。
他猛地推开雕花槅扇，晨光裹挟着寒意灌进殿内，龙袍下摆扬起如猎猎战旗：“都不准跟上来！”
殿外宫女太监齐刷刷伏地，额头贴着沾着夜露的石板
听着殿内，李才自罚的掌嘴声
十下很快过去
李才踉跄起身走出殿外，看着还跪着乌泱泱一片的宫女太监，无奈开口“行了，都起来吧！”
“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李才的干儿子，李丙上前问道“干爹，陛下这是怎么回事？”
“你才来，不知道”李才手中的拂尘打在他的帽檐上
“陛下每隔几天就发作一次梦症，都机灵点要小心伺候着！”
“那，干爹这陛下也不让人跟着，去哪了？”李丙扶正帽子，问出心中的疑惑
“那不是你该问的，干活去”
说着、李才抬脚踢在他的屁股上
待人散后，李才拿着朝服前往东宫
若想找到陛下，只能去东宫的朝云阁
自从云良娣走后，陛下除了上朝、批奏折
就是坐在朝云阁的地板上，睹物思人
一坐就是一整天，从日出到日落息山
那是禁区，就连洒扫的宫女陛下都不让进
打扫的活都是陛下亲自来的
当初若是，陛下和云良娣有给个孩子
会不会，云良娣就有个牵挂
走了，至少也会寄封信回来，这样陛下有个念想
等李才这老胳膊老腿走到东宫己经是到快要上朝的时间了
他候在朝云阁外，没一会轩辕璟就推门走了出来
李才迎上去，替他穿好朝服
主仆二人，赶着去上朝
议政殿、铜兽炉飘出袅袅龙涎香
威猛大将军玄甲未卸，铁手套捏着的加急军报还沾着边关尘土，单膝跪地时甲胄相撞发出清响：“陛下，傲来国使臣携和亲公主己至玉门关，明日便抵京城！”
此言如巨石投入深潭，满殿紫袍官员交头接耳。
银须丞相撩起广袖跨出班列，腰间玉珮撞出轻响：“傲来国虽偏居西南，但其‘铁脊军’擅用毒弩，边境三战未落下风……不知陛下欲封和亲公主何等位分？”
“微臣认为，封公主为妃更妥”
“荒谬”
左丞相己气得胡须乱颤，紫袍翻飞冲至阶前：“傲来国不过是我大盛藩属，若给那蛮夷公主高位，置宫中侍奉多年的妃嫔于何地？”
“呸”
“老匹夫休要血口喷人！”右丞相突然暴喝，反驳“和亲乃两国大事，若寒了对方诚意，他日铁脊军兵临城下，你这腐儒可担得起？
“左丞相莫不是是想给你嫡女争贵妃之位，才在此混淆视听！”
左右丞相二人怒目而视，袍角几乎缠在一起，熏香中隐隐泛起火药味。
朝堂顿时乱作一团，文臣的朝笏相撞声
武将的怒喝声混着珠玉坠地脆响
唯有高坐龙椅的轩辕璟面色阴沉如雷
轩辕璟着腰间云纹玉佩、他的指节重重叩在龙纹扶手上，震得案头奏章簌簌作响：“都住口！”
“明日，见到公主再做定夺”
“无事，退朝！”
轩辕璟根本就不想娶什么和亲公主
就算明日公主来了，他也不会多看一眼
随便封个位分，在后宫苍老一生罢了
——
放心，马上打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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