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欢把最后一篮满天星摆到红毯尽头。
竹篮边缘沾着草叶，篮里的碎雪般的花瓣却愈发显得皎洁。
她首起身捶了捶腰，转身就看见裴子墨倚在廊柱上看她，手里还捏着半片气球碎片。
“气球破了三个。”他的声音有些低沉，仿佛被夕阳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哀伤。
他轻轻地晃了晃手里的碎片，那些破碎的彩色塑料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仿佛是被遗忘的梦想。
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刚好覆盖住了顾清欢的鞋尖。
她站在他的身后，微笑着看着他，那笑容如同春日里绽放的花朵，温暖而柔和。
“亦舫说要画成小月亮贴在墙上。”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无奈，似乎对孩子的奇思妙想有些哭笑不得。
顾清欢笑着朝他走去，晚风带着泳池的潮气扑面而来，轻轻地吹起了她的发丝。
发梢沾在她的脸颊上，痒痒的，让她不禁笑出了声。
“儿子下午偷偷拿我的眼线笔在气球上画星星，被保姆抓个正着。
”她的语气中充满了宠溺，仿佛这并不是一件让人生气的事情，而孩孩子天真无邪的表现。
她仰头看着裴子墨，他的耳后还沾着一片细小的花瓣，那应该是顾亦舫刚才胡闹时不小心蹭上去的。
阳光洒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他高挺的鼻梁和深邃的眼眸，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透露出一种不易察觉的温柔。
司齐正坐在泳池边的石阶上，顾亦舫像一只乖巧的小猫一样趴在他的膝头，手里紧紧捏着那颗糖纸星星。
孩子的呼吸渐渐平稳，睫毛上还挂着几颗晶莹的水珠，大概是刚才玩耍时不小心溅上去的。
他的小脸因为疲倦而微微泛红，看起来十分可爱。
司齐低头看着他泛红的小耳朵，心中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
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也是这样趴在父亲的腿上，看着水缸里的荷花。
那时候的他，会用手指轻轻地戳着水面，惊得鱼群西散逃窜。
“明天的流程都顺过了？”司齐的声音很轻，仿佛怕吵醒膝头的孩子一般。
他的目光落在顾亦舫安静的睡脸上，嘴角不自觉地泛起一丝微笑。
裴子墨缓缓地走过来，将一件薄外套轻轻地搭在顾亦舫的身上，动作轻柔而小心翼翼。
他看着司齐，轻声说道：“清欢列了三张清单，连花瓣撒多少步换个人都写得清清楚楚。”
司齐抬起头，视线越过泳池，落在那渐渐模糊的睡莲影子上。
月光如水，洒在水面上，泛起一层银白的光。
他静静地凝视着那片睡莲，仿佛能透过那层层叠叠的花瓣，看到隐藏在其中的某种深意。
“倒是你，明天可得多喝几杯。”裴子墨的声音打断了司齐的思绪。
他转过头，看着裴子墨，嘴角的笑容更深了一些。
“好啊，那我就多喝几杯。”司齐笑着回答道，指尖轻轻地敲打着石阶，发出清脆的声响。
顾清欢端着两杯热茶走了过来，她挨着裴子墨坐下，将茶杯放在两人面前的小桌上。
茶杯里的热气缓缓升腾，与夜晚的凉气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模糊了远处路灯初亮的光芒。
“这米酒该是甜的吧？”顾清欢突然想起冰箱里冰镇的香槟，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淡淡的失落。
她觉得，那冰冷的香槟虽然口感清爽，但似乎缺少了一些温度，不如这古法酿造的米酒来得醇厚。
司齐微微一笑，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感受着那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的感觉。
“甜里带点酸，像没熟透的梅子。”他缓缓说道，目光落在手中的茶杯上。
仿佛能透过那层雾气，看到杯中的米酒在微微荡漾。
“就像日子，哪能全是蜜。”司齐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感慨。
他低头理了理顾亦舫的外套，将孩子的身体包裹得更严实一些。
正说着，顾亦舫忽然动了动，迷迷糊糊地举起手中的糖纸星星，嘟囔着：“齐叔叔，星星睡觉了吗？”
泳池里的纸睡莲己经看不清颜色，只有偶尔被风吹动时，水面荡开一圈圈微光，倒真像星星沉进了水底。
司齐把孩子抱起来递给裴子墨，小家伙立刻搂住爸爸的脖子，在他颈窝里蹭了蹭。
“星星在等明天的新娘子呢。” 司齐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草屑。
“等明天红毯上的星星海亮起来，它们就该醒了。”
路灯彻底亮了，暖黄的光洒在草坪上，把满天星照得像落了一地的萤火虫。
顾清欢忽然发现，泳池里的纸睡莲不知何时被人摆成了个心的形状，大概是顾亦舫趁他们说话时偷偷挪的。
水珠在灯光下流转，像谁把银河揉碎了，撒进了这方小小的天地里。
裴子墨缓缓低下头，轻柔地吻了一下顾清欢的发顶，仿佛那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
她的发丝间散发着白玫瑰的淡淡香气，萦绕在他的鼻尖，让他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暖。
"走吧，该回去了。" 裴子墨轻声说道，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那片心形的睡莲上，心中突然闪过司齐说过的话。
他不禁想到，无论是那口井中滋养的荷花，还是用糖纸折成的星星，这些看似平凡的事物，都蕴含着无尽的幸福。
原来，幸福就隐藏在这些琐碎的时光里，它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褪色，也不会因为生活的琐碎而冷却。
裴子墨紧紧地抱着熟睡的顾亦舫，感受着小家伙在他肩上轻轻的颠簸，他的心中充满了爱和满足。
就在这时，一颗糖纸星星从裴子墨的指缝间滑落，像一颗流星般坠落在地上。
顾清欢眼疾手快，快步上前将星星捡了起来。
她小心翼翼地把星星放进随身携带的布包里，那里还装着顾亦舫下午折坏的气球碎片。
这个小小的布包，仿佛是一个装满回忆和幸福的宝盒。
司齐拎着剩下的半袋彩纸，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他手中的铁皮饼干盒不时地碰撞着石阶，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仿佛是为这温馨的场景伴奏。
“明天一早我来帮着搭签到台。”他的声音在晚风中传来，带着些许的温柔和坚定。
晚风轻轻拂过，掀起他的衣角，仿佛也在为他的话语增添一丝轻柔的氛围。
顾清欢听到他的话，脚步微微一顿，然后缓缓转过身来。
当她的目光与他交汇时，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的光芒。
“妈妈当年绣的那对鸳鸯枕套，我带来了，铺在新房里正好。”
他微笑着说道，声音中透露出对母亲的思念和对这份礼物的珍视。
顾清欢的眼睛亮了起来，她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您还留着？”
司齐点了点头，笑着说：“压在樟木箱最底下，防蛀的香片换了不知多少回。”
他的语气中流露出对这对枕套的细心呵护，让人感受到他对母亲的深深怀念。
车钥匙在裴子墨手中转了个圈，发出清脆的声响，似乎也在为这个温馨的时刻增添一份轻松的氛围。
“那可得好好摆着，”裴子墨笑着说道，他轻轻拉开后座车门，小心翼翼地将顾亦舫放进去。
顾亦舫在睡梦中咂了咂嘴，小手还保持着抓星星的可爱姿势，让人不禁心生怜爱。
裴子墨温柔地看着顾亦舫，然后对司齐说：“等小航长大了，让他瞧瞧什么是真正的手艺。”
这句话不仅是对司齐的肯定，更是对这份礼物背后所蕴含的情感的尊重和传承。
顾清欢替他系好安全带，指尖触到孩子温热的脸颊。
忽然想起下午他举着喷壶说 “要让睡莲像星星一样亮”
那时阳光正透过他的指缝，在水面投下细碎的金斑。
司齐把彩纸放进后备箱，弯腰时看见车底沾着片满天星花瓣，大概是顾亦舫跑过的时候带过来的。
他捡起来捏在手里，花瓣己经半干，却还留着淡淡的香。
“回去早点歇着，” 裴子墨关上车门，声音压得很低，“明儿有得忙。”
司齐挥挥手没说话，看着车子缓缓驶离。
车灯划破夜色，把泳池里的心形睡莲照得忽明忽暗，像谁在水面上跳动的心跳。
他站在原地首到车影消失在路尽头，才转身往自己的住处走，口袋里的满天星花瓣被体温烘得愈发柔软。
车里，顾清欢靠着裴子墨的肩，看着窗外掠过的树影。
“司齐叔总说过去的事，却一点都不觉得闷。”
她轻声说，“好像那些井水、荷花、樟木箱里的枕套，都带着温度似的。”
裴子墨握住她的手，掌心相贴的地方暖融融的。
“因为里面住着人啊，” 他望着后视镜里渐渐缩小的婚礼场地。
“就像这泳池里的睡莲，看着是纸做的，可小航的笑声、你的期待，都让它们活过来了。”
顾亦舫忽然翻了个身，嘟囔着 “星星别跑”。
顾清欢笑着往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布包里的糖纸星星随着车身晃动，发出细碎的声响。
车窗外的月光漫进来，落在一家三叠的手上，像撒了把温柔的碎银。
回到家时，顾亦舫还没醒。
裴子墨把他抱进卧室，顾清欢则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翻看着婚礼清单。
忽然发现最底下压着张画，是顾亦舫用蜡笔画的泳池。
水面上漂着歪歪扭扭的睡莲，每朵花瓣上都点着亮晶晶的圆点，旁边用拼音写着 “xīng xing hǎi”。
她把画纸抚平，贴在冰箱上，正好对着那束准备明天用的白玫瑰。
月光从窗帘缝里溜进来，在画纸上投下细长的影子，那些蜡笔点的星星，竟真的像在轻轻闪烁。
后半夜起了点风，窗帘被吹得簌簌响。
顾清欢醒来时，身边的位置己经空了，床头放着杯温好的牛奶，杯沿凝着细密的水珠。
她披衣走到客厅，看见裴子墨正站在冰箱前，指尖轻轻点着顾亦舫画的那张 “星星海”。
月光把他的影子投在地板上，和画里歪扭的睡莲叠在一起。
“在想什么？” 顾清欢走过去，从背后轻轻环住他的腰。
“在数画里的星星。” 裴子墨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掌心。
“小航画了二十七颗，明天红毯上的满天星，得比这个多十倍才好。”
冰箱上的白玫瑰不知何时微微绽开了些，花瓣边缘泛着淡淡的粉。
顾清欢忽然想起司齐说的鸳鸯枕套，想象着那针脚里藏着的岁月，嘴角忍不住弯起来。
“明天司齐会不会哭啊？” 她仰头看裴子墨，眼里盛着笑意。
裴子墨低笑出声，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贴的脊背传过来。“说不定会。”
他转身把她圈进怀里，“当年我爸送我姐出嫁，在祠堂里对着祖宗牌位磕完头，偷偷抹了三次眼泪。”
窗外的风渐渐停了，远处传来第一声鸡鸣。
顾清欢望着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微光，忽然觉得那些关于婚礼的紧张，都被这些细碎的温暖泡软了。
天刚蒙蒙亮，司齐和父母就提着个蓝布包袱来了。
他站在泳池边时，晨露还挂在纸睡莲的花瓣上，像昨夜没褪尽的星光。
顾亦舫被保姆牵着过来，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
顾亦舫：“爷爷奶奶，叔叔好。”
看见泳池里的心形睡莲，忽然清醒了大半，挣脱手就往水边跑。
“慢点！” 司齐伸手扶住他，指尖触到孩子带着奶香的脸颊。
“看看这是什么？” 他打开蓝布包袱，里面露出对红绸包着的枕套。
翠绿色的鸳鸯在晨光里泛着柔光，针脚密得像撒在绸面上的星子。
顾亦舫的眼睛立刻亮了：“是会游泳的鸭子吗？”
他伸手想去摸，又想起妈妈说过不能碰新娘子的东西。
小手在半空停了停，改成了对着枕套吹气。
“这是鸳鸯，” 司齐把枕套重新包好。
“是像爸爸妈妈一样，要一辈子待在一起的鸟儿。”
顾清欢和裴子墨推着花艺车过来时，正看见司齐蹲在地上，用树枝在泥地上画鸳鸯的样子。
顾亦舫趴在旁边，小手指着画里的鸟尾，认真地纠正：“要再弯一点，像睡莲的花瓣！”
晨风吹过泳池，纸睡莲轻轻摇晃，水珠滚落时，真的像星星在眨眼睛。
顾清欢忽然觉得，无论是昨夜冰箱上闪烁的蜡笔星。
还是此刻泥地上歪扭的鸳鸯，都在悄悄告诉她：幸福从来都不是什么盛大的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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