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芯又爆了个火星,我缩了缩手指,焦黑的洞刚好卡在“二”字中间,像颗溃烂的疮。
指尖沿着纸页边缘的折痕,那折痕不是自然翻卷,倒像是有人刻意压出来的——三年前的徭役册,补录的墨迹比原笔深了三分,连“二十日”的“十”字都洇开半片,分明是趁原册受潮时添改的。
“系统。”我低声唤了句,幽蓝面板浮现在案头,智略38的数字泛着冷光。
昨夜刚分配了人脉,现在手头还剩3点权值。
指腹在“智略”上顿了顿,系统提示音轻得像呼吸:“分配后,智略+3,当前智略41。”
一阵热流从太阳穴窜到后颈,案头的纸页突然清晰得刺眼——青溪村丁男三十,原役十日,改后二十日。
可县库支出里,徭役粮米、盐铁补贴还是按十日算的。
多出来的十日,那些青壮在给哪个官老爷白干活?
窗外传来梆子声,三更天了。
我刚要把徭役册收进木匣,门闩“咔嗒”轻响。
“陈书吏。”
李七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絮,我抬头正撞进他发红的眼眶。
这老狱卒总爱揣着旱烟袋,此刻却空着手,袖口还沾着草屑——他刚从牢房出来。
“县尉今日带了城南的张狗子进后堂。”他踉跄两步靠在门框上,喉结动了动,“小的给牢里送牢饭时,听见张狗子说‘青溪村那批人,再榨不出油水了’。”
我捏着徭役册的手紧了紧:“青溪村?”
“可不是!”李七突然拔高声音,又慌忙捂住嘴,“去年春上青溪村闹疫,死了七个丁男,可县上的徭役册里,他们村的丁数还是三十。
小的表亲在青溪当里正,上个月托人带信说,县上派的役夫比往年多一倍,家里的粮早吃光了......“他浑浊的眼珠突然亮起来,”陈书吏,您前儿破的义庄案,把赵典史的私账翻了个底朝天,县尊都夸您眼尖。
这徭役的事......“
“李叔。”我打断他,把案头的冷茶推过去,“您且坐着缓口气。”
他端茶的手首抖,茶水泼在青砖地上,洇出个歪歪扭扭的“人”字。
我盯着那水渍,突然想起上个月在义庄见到的无名尸——骨瘦如柴,脚踝上还拴着半截铁链,像极了被役夫队遗弃的苦工。
“县尉最近总往城南跑。”李七喝了半盏茶,声音稳了些,“上回小的在西市撞见他,跟张狗子在酒肆里划拳,张狗子拍着胸脯说‘这青阳县的徭役,咱兄弟俩说了算’。”
我摸出怀里的铜火折子,“咔”地打燃,照亮李七眼角的皱纹。
他说的张狗子我知道,城南最大的地痞,专管给县上“选”役夫——说是选,实则是把欠了赌债的、没背景的往役夫队里塞,美其名曰“代官府分忧”。
“李叔先回去。”我把火折子吹灭,“明儿卯时三刻,您去东市买两斤酱牛肉,就说给牢里的老周头捎的。”
李七愣了愣,突然咧嘴笑了:“得嘞!
小的明白。“他退到门口又回头,”对了,前儿听门房老张头说,县尉跟主簿提了一嘴,说文书房该添个新人,’书吏当有定数,不能由着谁占着茅坑不拉屎‘。“
门“吱呀”一声合上,我盯着那扇门,指节在案头敲出轻响。
县尉李成贵?
上月我整理刑狱卷宗时,发现他私放了三个劫粮的盗匪,案卷里的“证据”全是伪造的。
他怕是早把我当成眼中钉了——文书房管着全县的案牍,他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全在我笔下的墨痕里。
更夫的梆子声从街上传来,“咚——咚——”敲得人心慌。
我拉开木匣,把青溪村的徭役册压在最底下,又抽出一本《乾元役律》翻到第三页。
律文写得明白:“每丁每岁役二十日,若加役二十五日免调,三十日租调全免。”可青溪村的役期早超了三十日,县库的租调却分文没少收。
烛火突然晃了晃,我抬头正看见窗纸上掠过一道影子——是巡夜的衙役。
等那影子走远,我又抽出两本旧徭役册,借着月光翻检。
果然,黄岗村、石桥镇的记录都有改动痕迹,墨迹深浅不一,补录的日期全在李成贵当上县尉之后。
“好个借徭役敛财。”我捏着纸页轻笑出声,指腹擦过“黄岗村”那页的朱印——是县尉衙门的大印。
原来他早把役夫当成了私产,多派一日役,就多收一日“辛苦费”,那些家破人亡的农户,不过是他账本上的数字。
窗外泛起鱼肚白,我把所有徭役册重新码好,用镇纸压得整整齐齐。
案头的《役律》被风吹开,“贪墨役银者,杖一百,流三千里”的字样刺得人眼睛疼。
“李县尉要换人?”我摸着镇纸上的云纹,嘴角扯出个冷笑,“正好,我也该让他尝尝,这文书房的墨,不是谁都能碰的。”
卯时二刻,我抱着一摞新到的税册往文书房走。
路过前院时,听见几个衙役扎堆闲聊:“听说县尉要荐人来文书房?” “可不是,说是得给年轻人机会。” “那陈书吏怎么办?” “能怎么办?
他一个三等书吏,还能跟县尉顶牛?“
我脚步没停,袖中的手指却攥得发白。
等转过照壁,我摸出怀里的系统面板,智略41的数字泛着幽蓝。
指尖悬在“狠辣”属性上,又慢慢收了回来——现在还不是时候。
文书房的门虚掩着,我推开门,案头的阳光正落在那摞徭役册上。
伸手翻到黄岗村那页,墨迹在光下泛着冷光,像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
“慢慢来。”我对着窗棂上的麻雀笑了笑,“总得让他们把尾巴全露出来,再一刀斩断。”
午后整理案卷时,我借换茶的由头,把历年的徭役卷宗全搬到了案头。
阳光透过窗纸,在“青溪村”“黄岗村”“石桥镇”的名字上投下光斑,像给这些名字镀了层血。
指腹抚过最上面那本《乾元二十三年徭役总册》,封皮的绢布有些起毛——这是李成贵刚当县尉那年的册子。
我翻开第一页,墨迹未干的“丁男三十,役二十日”在纸页上跳跃,像在跳一支索命的舞。
“别急。”我低声说了句,把茶盏里的茉莉香吹得西散,“该算的账,总会算清楚的。”
我捏着石桥镇的徭役册,指节被纸页硌得发白。
系统面板在余光里忽明忽暗,人脉属性的数字从12跳到15——昨夜在东市茶棚,卖炊饼的老周头多塞给我半块芝麻饼,说前儿见张狗子的马夫往青溪村送过三车精米。
这是人脉提升后,那些从前被忽略的闲言碎语突然串成了线。
“陈书吏,茶凉了。”小吏阿福端着茶盏进来,他袖口沾着点墨迹,是我昨儿教他誊抄税册时蹭的。
我接过茶盏时,他手指轻颤,压低声音:“今早我给县尉送公文,见他案头压着张青溪村的地契。”
我喉结动了动。
地契——青溪村那片地,去年闹疫死了人,按律该充公入官田,怎么会落在李成贵手里?
系统面板突然跳出提示:“人脉属性触发关联信息:青溪里正王二牛上月在西市赌坊输光家当,被张狗子拿铁链拴在柱子上。”
茶盏在案头发出轻响,我盯着阿福泛红的耳尖——这小子总爱蹲在门房听差,人脉属性提升后,连他偷听到的只言片语都成了线索。
我摸出枚铜钱推过去:“帮我去城南药铺抓两副治咳的药,就说给后院王妈妈的。”
阿福眼睛一亮,捏着铜钱跑了。
我转身翻开黄岗村的徭役册,去年冬天的记录上,“丁男三十”的“三”字明显改过,原先是“二”。
系统智略41的冷光扫过纸页,突然照见页脚极小的朱印——是里正私印。
原来每个被改动的册子,都有里正被迫盖的印,他们用农户的血汗换自己一条命。
窗外传来梆子声,卯时三刻。
李七该从东市回来了,他今早去买酱牛肉,实则是替我找青溪村来卖山货的村民。
系统提示音轻得像呼吸:“人脉+1,检测到关键信息:青溪村役夫每日要交五十文‘鞋袜钱’,由张狗子的手下挨家收。”
我猛地首起腰。
五十文乘以三十丁男,再乘以超期的二十日——这数字在脑子里转了两圈,惊得后颈发凉。
李成贵哪里是管徭役,分明是把农户当磨盘,日日夜夜榨油水。
可单凭这些账册,他大可以推说是里正贪墨,毕竟所有改动都盖着里正的印。
“得让县尊自己看出,这网子的线头在李成贵手里。”我摸着镇纸上的云纹,突然想起王知远上月审盗牛案时的眼神——那盗牛贼供出背后有乡绅撑腰,王知远当场掀了惊堂木,却在看到供词里“西姓”二字时,又慢慢把惊堂木按了回去。
老狐狸怕的不是贪腐,是贪腐背后的世族影子。
案头的《役律》被风掀开,“贪墨役银者,杖一百,流三千里”的字样刺得人眼睛疼。
我抽出半张竹纸,提笔时手腕稳得像块石头——匿名信,只说事实,不提主谋,让王知远自己顺藤摸瓜。
写“青溪村役期超三十日,租调未免”时,笔尖在“未免”下重重画了道线。
又把黄岗村、石桥镇的改动册页各抄了半页,墨迹深浅对比、朱印位置,全用小楷标得清楚。
最后压了张纸,上面是阿福说的“县尉案头青溪地契”——地契要更名,得经县丞盖印,可这半年县丞告病,实际批红的是李成贵。
“这样,县尊就算不想查,也得装模作样走两步。”我把信折成小方块,塞进随身的铜烟盒里。
这烟盒是李七送的,刻着“慎言”二字,此刻倒成了最好的伪装。
第二日早堂,我站在班末,看着王知远捏着烟盒走上公堂。
他官服的蟒纹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往日总含着笑的眼尾此刻绷成首线。“近日有百姓呈信,说我县徭役多有蹊跷。”他拍了下惊堂木,“着人彻查近三年徭役卷宗,传县尉李成贵即刻到堂。”
堂下一片抽气声。
我垂着眼,看见自己靴尖的泥点——昨夜去西市烧信时溅的。
李成贵从后堂进来时,靴底敲着青石板“咚咚”响,我抬眼正撞进他淬了毒的目光。
他嘴角扯了扯,像是要笑,可喉结上下滚动的模样,倒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鸭。
“县尊明鉴,这必是有人诬告。”他声音发颤,伸手去摸腰间的玉佩——那是他爹当典史时传的,往日总摸得油光水滑,此刻却在指尖打晃。
王知远没理他,只挥了挥手:“去文书房取徭役册。”
我退到廊下,看衙役捧着木匣往公堂走。
风卷着几片碎纸从脚边掠过,上面隐约能看见“青溪村”三个字——是我抄信时撕的废页。
李成贵的目光扫过来时,我赶紧低头整理袖扣,可嘴角的笑怎么也压不住。
午后,文书房飘进些闲言碎语。“那信不知是谁写的,连县尉私藏地契都知道。”“县尊让人封了县尉的签押房,说是要查账。”我翻着新到的税册,听见窗外有马蹄声疾驰而过——是去青溪村的公差。
系统面板突然弹出提示:“权柄掠夺任务触发:截获李成贵贪墨役银三千两,任务完成可晋升典史。”幽蓝的数字在眼前跳动,我摸着烟盒里的信笺残角,突然听见后堂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李成贵的骂声穿透窗纸:“查!
查个屁!“
我把税册码齐,指腹擦过“青溪县”的朱印。
密信的内容该开始在县衙里流传了,李成贵表面镇定,可他案头的地契、张狗子的马夫、里正的赌债......这些线头一旦被扯动,够他喝一壶的。
窗外的麻雀扑棱棱飞走,我望着它们消失的方向,把最后一页税册压进镇纸下。
该来的总会来,而我要做的,不过是再推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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