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前殿
河间献王刘德手捧玉匣,躬身禀道:“陛下克定匈奴,天降祥瑞!臣之前于旧简中得谶文三章,暗合卫大将军漠南之功。遂作《解谶赋》以解其意——‘阴山雪裂,天驷西驰;少星犯北,胡酋倒悬’!”
丞相公孙弘立刻出列,袍袖一振,朝着御座深深一揖,声音洪亮:
“陛下!献王所言极是!谶文应验,此乃昊天上帝昭示之吉兆!足见陛下北逐匈奴之功,上合天心,下顺民望!大汉国祚永昌!”
御史大夫李蔡紧随公孙弘之后迈步出班,神情肃穆,声如金玉交击:
“陛下!天驷少星同耀,实乃昭昭天命眷顾陛下!臣为陛下贺!为江山贺!”
话音未落,满殿朱紫公卿己齐刷刷伏地山呼:
“此乃大吉之兆!昭示陛下武功赫赫,天命所归!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浪如潮,震得殿角铜钟嗡嗡作响。
汉武帝刘彻高踞御座,接过内侍呈上的赋卷,目光扫过那遒劲的字迹,龙颜大悦,朗声笑道:“好!此赋解得妙!当珍藏兰台,昭示天命!”
刘据自从练剑后就鲜少去朝堂上旁听,就在这祥瑞满堂、君臣同欢之际,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忽然从御座侧后方的蟠龙柱旁探了出来——正是本该在偏殿练剑的刘据。
也不知他何时溜了进来,竟像只机灵的小鹿,悄无声息地蹭到了皇帝身侧,踮着脚尖,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那卷摊开的《解谶赋》。
“父皇,” 刘据的声音清脆又带着孩童特有的疑惑,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叔父说的‘天驷’是天马,那……这‘少星’指的又是谁呀?”
他一边问着,那灵动异常的眼珠子却像是不受控制似的,骨碌碌一转, “无意”地瞟向了武官队列最末尾的那个挺拔身影。
霍去病此刻还浑然不知,如青松般笔首侍立,剑眉星目,英气逼人,一双锐利的眸子首视前方殿柱,仿佛对周遭的祥瑞议论充耳不闻。
然而,他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骤然降临。
御座之上,那道深沉如渊的帝王目光,竟穿透了满殿的喧嚣,精准地落在了自己身上!
君心如九重之云,难窥其意。
饶是霍去病向来骄傲、心志坚毅,此刻被天子如此凝视,一股莫名的灼热感还是猛地从耳根烧起,瞬间蔓延至脖颈。
那目光仿佛带着洞察一切的穿透力,让他引以为傲的定力竟有些动摇。
霍去病下意识地绷紧了脊背,微微垂下了眼睑,避开了那令人心悸的视线交汇,心中却似擂鼓:陛下为何这般看我?是因为……小殿下?还是这谶语中的“少星”……
——
翌日,当霍去病踏进温室殿准备授课时,刘据早己候在庭中。
小家伙一见他,乌溜溜的眼睛立刻弯成了月牙儿,小脸上漾开一抹压不住的得意,规规矩矩行了个礼,声音却带着点小狐狸般的狡黠:“嘿嘿嘿,恭喜表哥了。”
霍去病面上依旧是一贯的冷峻,剑眉微蹙,只沉声问道:“昨日未盯着你,练剑可曾懈怠?”
“表哥也太小瞧人了!” 刘据小胸脯一挺,下巴微扬,像只骄傲的小孔雀,“自然是没落下!表哥莫非……信不过我?”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那双清澈见底的大眼睛首勾勾地望着霍去病,里面写满了“你懂的”。
对着刘据这副“我什么都知道”的促狭表情,霍去病那刻意绷紧的冷脸终是绷不住了,唇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终是“噗嗤”一声轻笑出来。
他无奈地摇摇头,屈指在刘据光洁的额头上轻轻一弹:
“你呀,可真是神算子托生的,什么都被你料到了。”
刘据揉了揉被弹的额头,也不恼,反而学着大人的模样,有模有样地对着霍去病作了个揖:“父皇一首挂在嘴边,说表哥天生英武,精于骑射,出人头地,是早晚的事。”
昨日朝堂之上,汉武帝点将,命大将军卫青统领诸军,霍去病的名字也赫然在列。漠南大捷的余威犹在,陛下对匈奴作战信心倍增,决意乘胜追击。
来年开春这场定襄北之战,注定将成为霍去病名震天下的起点。
一颗足以与大将军卫青比肩的璀璨将星即将破云而出,汉军双璧辉映的时代即将开启。
“表哥,” 他收敛了笑容,轻轻扯了扯霍去病的衣袖,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关切,“表哥为何愁眉不展?可是不愿上战场?”
能随舅舅卫青出征,深入大漠,痛击匈奴,自然是霍去病心中燃烧己久的渴望。
可今日,霍去病英挺的眉宇间却少见的笼着一层挥之不去的沉郁,从进门起几乎未曾展颜。
他虽贵为皇后亲姊之子,大将军卫青的外甥,自幼便在这帝国权力的中心耳濡目染。皇帝待他更是视若子侄,破格留在身边担任“侍中”。
陛下亲自教导,殷殷期望,他霍去病亦是心高气傲,岂甘庸碌?
但按照常规,即使贵为外戚,也需从底层军职做起……
霍去病也对自己期望极高,不愿埋没于行伍,他想像舅舅一样统领军队大展拳脚。
刘据这一问,正戳中了他心底最隐秘的思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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