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长门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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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长门怨

 

因着陈阿娇在自己出生前两年便己被废黜,加之她的名讳在帝后面前是绝对的禁忌,无人敢触霉头在皇子面前提起。是以刘据长到五岁,竟从未听闻过这位废后的事迹。

然而,前世记忆终究留痕。即便是那场大病后刘据脑海中依旧残存着陈阿娇的记忆:

母后的恩宠日益隆盛,而被冷落的陈皇后则渐渐失却理智,竟在后宫招揽女巫,行巫蛊邪术诅咒母后,妄图以此重获君心。结局自然败露,被父皇幽禁于长门深宫。

大约在他十几岁时,废后陈氏便在长门宫的寂寥中抑郁而终。

至于旁的细节,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那么,现在这只海东青……自己究竟是要,还是不要?

老挂在上面也不是一回事。

刘据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那高耸的树冠,突然一道黑影在门缝中一闪而过。刘据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引,指尖竟鬼使神差地触上了冰冷的门环把手。

“哎哟喂!我的殿下!我的祖宗欸!”

沈吉吓得魂飞魄散,慌忙攥住他的小手,“这地方万万碰不得!晦气得很呐!里头关着的,是废后陈氏!”

此话一出口,他猛地意识到自己失态僭越,赶忙松开手,带着哭腔央求,“好殿下,求您快走吧,千万别看,千万别碰!万一被人瞧见了,奴才……奴才可担待不起啊!”

刘据被沈吉半拉半劝地拽离了那处是非之地。

是夜,刘据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白日里那紧闭的宫门、沈吉惊惶的面容,以及他瞥见的那道黑影,与记忆中陈氏幽囚长门郁郁而终的结局反复交织。

一种莫名的寒意悄然爬上脊背——那深锁的宫门,仿佛一个不祥的预兆。

母后如今盛宠无双,可帝王的恩泽,当真坚如磐石么?

这深宫之中,今日的尊荣,是否便是明日的枷锁?

他攥紧了小拳头,小小的身体在锦被里绷紧,

首至后半夜,刘据才在疲惫与纷乱的思绪中,勉强坠入不安的梦境。

昨日路过长门宫一事谁都没敢外传,众人心照不宣的默契此刻化作更深的迷茫沉沉压在刘据心口。

醒来后,刘据心里依旧想着那纸鸢,总挂在那梧桐树上也不是个事。

那海东青是父皇留给自己的,怎能就这么折在冷宫?

刘据一面说服自己,一面躲过宫人的注意,凭着记忆竟也寻到了那长门宫外。

厚重的宫门看似挂着锈锁,虚掩着,轻轻一推便“吱呀”一声开了道缝,倒像是有人故意留的。

树上的纸鸢己经不见了踪影,是己经被人取下了吧?

长门宫荒草萋萋,枯叶打着旋儿落在破败的殿阶上。里头庭院深深,却空寂无人,连个洒扫的下人影子也瞧不见。

算了,来都来了。

他迟疑地踏入,只见曦光斜照的廊檐下,一个清瘦的身影正垂首忙碌。

“你就是卫子夫生的那小子吧?” 那声音不高,带着一丝久未言语的沙哑,却清晰地穿透了庭院的寂静。

刘据循声望去,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废后陈阿娇。与想象中形容枯槁的深宫怨妇截然不同,眼前的女人虽清减,面容却依旧姣好,甚至有几分风韵。

金色的晨光勾勒着她专注的侧影——她正凝神于一方小小的漆案,案上散落着嫣红的花瓣、石臼和几只小瓷碟。一双曾养尊处优、如今略显苍白的手正执着玉杵,在石臼里不疾不徐地研磨着。

花瓣的汁液被一点点挤压出来,汇聚成浓稠的浆体,随着她手腕优雅而稳定的转动,那浆体在石臼底部被研磨得愈发细腻均匀。让人不由的驻足多看两眼。

她偶尔停下,用纤细的食指指腹沾起一点,对着光线仔细审视那抹红晕的浓淡,指尖染上一点绯色,犹如雪地里绽开的寒梅。

刘据心头一跳, 强作镇定后,小脸绷紧,用刻意疏离的稚嫩嗓音答:“你怎知我是谁?”

他暗自惊疑,自己出生时陈氏早己被幽禁于此,从未得见天颜,更不该有人向她通风报信,她如何能一眼认出?

“你长得和他小时候很像。” 陈阿娇并未抬头,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

刘据自然不知自己酷肖少年时的武帝,但这副模样,又怎能瞒过从小与刘彻一同长大的陈阿娇的眼睛?

她依旧专注于手中的活计,用指腹再次试了试石臼中胭脂的色泽,似乎终于满意了,才悠悠续道:“我不仅知道你是卫子夫的儿子,还知道,你日后会成为太子。”

【她怎么什么都知道!!】 六尾在刘据背后炸了毛,几乎要跳到人跟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世上还有旁的能通天的系统?】

刘据更是惊得倒抽一口凉气,只面上还保持着镇定。

自己怎能在曾诅咒过母后的人面前露怯。

储君之位,关乎国本,岂是一个被废黜幽禁的后宫之人可以妄加议论的?

即便是在这无人问津的冷宫深处,此言亦是石破天惊!

“那卫子夫向来运气好。” 陈阿娇终于收拾停当,将研磨好的胭脂汁小心倾入一只白瓷小盒。

她拿起一方素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染红的指尖,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种刻骨的疏离与矜持。

这才抬眼,冷冷地睨向面前的小儿,“肚皮争气,生了儿子便封了后;连那骑奴(卫青),也做了大将军。” 她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将刘据刺穿,“你是嫡长子,不立你,立谁?”

“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 刘据几乎是下意识地背出了《春秋公羊传》里的古训,以此抵御那目光带来的寒意,也像是在为自己寻找一个合理的支点,“书里便是这么写的。”

“呵,” 陈阿娇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带着几分嘲弄,又似有几分苍凉,“小小年纪,倒是一副伶牙俐齿。”

她将擦拭干净的素帕丢在案上,双手拢在袖中,下巴微抬,久违的、属于皇后的威仪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过来,让本宫看看。”

刘据走近,孩童的躯壳下,目光沉静得远超年龄。陈阿娇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倒是有几分胆色,敢自己一个人寻过来。”

“我的纸鸢呢?”刘据伸手讨要,她只想快点找到自己的海东青然后离开这鬼地方。

陈阿娇枯槁的手指指向身旁冰冷的石墩。

“坐。我和你讲个故事,”她开口,声音低沉,让人辨不清。

“讲完就告诉你。纸鸢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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