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逃跑

一股强烈的紧迫感瞬间攫住了她。后台的喧闹、林团长激动的拥抱、战友们赞许的目光……她几乎是挤开簇拥上来道贺的文工团员，对着满脸兴奋的林团长匆匆留下一句：“林团长，谢谢您！我有急事，得先走了！证明的事回头再说！” 话音未落，人己像条灵活的鱼儿，从后台侧门钻了出去，季柠几乎是踉跄着冲出部队大院的侧门，崭新的小皮鞋在坚硬的水泥地面上敲出一串急促而慌乱的“哒哒”声，像骤然失控的鼓点。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她不敢回头，只顾埋头疾走，首到接连转过两个僻静的街角，确认身后空无一人，才敢猛地停住脚步，后背重重抵在路边一棵粗壮的梧桐树干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冰凉的树皮透过薄薄的衬衫传来一丝凉意，却丝毫无法平息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怎么会是他们……应该……没认出我吧？”她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捂住胸口，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微颤，低低地自言自语，更像是在寻求一丝渺茫的安慰。

就在这时——

“季柠同志！请等一下！”

一个清亮而带着急切的女声自身后突兀地响起！

季柠浑身猛地一僵，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她几乎是本能地想要拔腿继续跑，逃离这未知的追逐。

“等等！别走！我是刚才文工团的林秋水！林团长！” 那声音提高了音量，带着清晰的自我介绍和不容错辨的焦急。

季柠的脚步顿住了。文工团？林团长？她犹豫地、带着一丝戒备，缓缓转过身。

只见一个约莫三十出头、气质干练的女性正小跑着追上来，显然追了一段路。她脱掉了军装外套，只穿着里面的浅蓝色制式衬衫，领口微微敞开，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几缕碎发黏在鬓边，胸口还在微微起伏。

“您……有什么事吗？”季柠努力平复着呼吸。

林秋水停下脚步，双手撑在膝盖上喘匀了几口气，才首起身，脸上绽开一个极其友善甚至带着点歉意的笑容：“哎呀，季柠同志，您刚才跑得可真快！我们想亲自跟您道个谢都没逮着机会，后台一转眼您就不见了！” 她的语气真诚又带着点嗔怪。

“其实……” 林秋水话锋一转，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突然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郑重，“季柠同志，我追上来，是想问您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她的目光紧紧锁住季柠，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和期待，“我们文工团现在正在招揽人才，尤其是像您这样有天赋的！您今天在台上的表现，实在是太出色了！台风稳重大方，音准节奏把握得恰到好处，情感表达也特别到位！这绝对不是业余水平能达到的！我们团长……啊，就是我本人，”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非常希望能邀请您加入我们文工团！”

“什么？加入文工团？”季柠惊愕地瞪大眼睛，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林团长，您……您可能误会了！我不是专业演员，今天纯粹是……是赶鸭子上架，临时救场……”

“我们知道您是救场！”林秋水笑着打断她，眼神却更加热切，“但正是这样才更显出您的难得！天赋这东西，比任何刻板的训练都珍贵！您身上有一种天生的舞台魅力，能抓住所有人的目光，这是学不来的！” 她顿了顿，目光带着赞许扫过季柠身上那身在70年代显得格外“离经叛道”却又异常和谐的白衬衫蓝裙子，“而且，您的审美眼光……这种传统与创新融合的气质，恰恰是我们现代军旅文艺工作最需要的新鲜血液！我们需要能代表新时代军人精神面貌的形象！”

季柠彻底愣住了，张着嘴，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她怎么也没想到，一场仓促的救场演出，竟会引发这样一连串始料未及的意外，甚至抛给她一个如此重大的选择。

“待遇方面您完全不用担心！”林秋水见她没有立刻拒绝，连忙趁热打铁，“正式团员基础工资 三十五块钱一个月，这在咱们县里绝对是高工资！下部队慰问演出、参加汇演都有额外的补助。住宿也方便，团里有干净整洁的集体宿舍，不用您操心。” 她一口气说完，期待地看着季柠。

“林团长……”季柠深吸一口气，努力消化着这巨大的信息量，“这件事……太突然了。我能……考虑几天吗？”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显而易见的犹豫和慎重。

“当然可以！这是大事，应该考虑清楚！”林秋水立刻爽快地答应，但紧接着又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紧迫，“不过，季柠同志，时间真的有点紧。下周我们团就要出发去省里参加一个重要的文艺汇演，机会难得，我真心希望……你能跟着一起去见见世面！” 她一边说着，一边迅速地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小纸条，郑重地递到季柠面前，“这是咱们文工团的详细地址和办公室的电话号码。三天！三天之内给我个准信儿，行吗？我等你消息！”

季柠又看了看林秋水满是真诚和期待的眼睛。她伸出指尖有些微凉的手，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那薄薄的一张纸，此刻却仿佛有千斤重。她仔细地将纸条折好，又折了一次，确保它不会散开，这才轻轻放进自己衬衫胸前的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