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玑宫深处。
那片纯粹灵力凝聚的光幕,在陈观的背影消失在演武场边缘的刹那,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波动了一下,随即“啵”的一声轻响,如同泡沫般彻底溃散,化作点点微凉的星辉,消散在静室清冷的空气中。
最后定格的画面,是那道青衫背影,踏着狼藉的冰石,走向场外被激动泪水模糊了视线,蜂拥而上的七十二峰师弟们。
欢呼声、哽咽声,隔着虚空仿佛都能透过来。
静室内,苏璇玑闭着双眸,清冷绝伦的面容上看不出丝毫情绪,如同亘古不化的冰雕玉像。
然而,那微微起伏的月白道袍,和周身尚未完全敛去的,让空间都微微扭曲的无形威压,却泄露了她内心远非表面那般平静。
那惊世骇俗的一剑——“酒剑仙”!
那逍遥天地、返璞归真的无上剑意!
还有…那最后一丝若有若无、缠绕剑意深处的…虚空之力!
一幕幕,如同烙印般刻在她的识海深处,挥之不去。
她没料到,真的没料到。
那个被她视为庸碌、荒废、不堪造就,困守田垄的七十二峰弟子,对于剑道的领悟,竟己达到了如此骇人听闻的地步!
那份逍遥洒脱,那份看破后的从容,那份剑意中蕴含的,仿佛能包容万物的“空”与“无”的境界…
一丝极其细微,几乎被她强行掐断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这剑意神韵,竟隐隐有几分…师弟司徒凛当年的影子?
这个念头刚起,便如同毒刺,狠狠扎入她冰封的心湖,激起一片刺痛与难以言喻的复杂涟漪。
司徒凛…那个惊才绝艳,最终却…
她猛地将这股思绪压下,周身寒意更甚。
“师父…”
诸葛青青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响起,带着一丝尚未平复的激动:
“陈观师弟这一剑…真是…真是…”
她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最终化作一声由衷的赞叹。
“看来,这七十二峰新秀榜头名,他是名副其实,再无半分争议了!经此一战,陈观之名必将响彻宗门,以后…没准真能在宗主殿里,时常看到他的身影了呢。”
宗主殿?凌虚子?
苏璇玑紧闭的眼睫,极其细微地颤动了一下。
她缓缓睁开眼,那双仿佛蕴藏无尽星海的眸子,此刻却如同覆盖着最深的寒雾,冰冷,漠然,带着一种刻意的疏离与俯瞰。
“一场小儿之间的意气比试罢了。”
声音如同冰玉相击,清脆却毫无温度,每一个字都带着能冻结空气的寒意。
“胜负偶然,手段粗陋,还入不得本宫的法眼。”
苏璇玑微微侧身,目光并未落在诸葛青青身上,而是投向静室窗外那翻涌的云海,仿佛在对着虚空说话:
“不过……”
她刻意停顿了一下,语气平淡得如同在评价一件无关紧要的器物。
“此子于剑道一途,倒确有几分…尚可的天赋。埋没于田垄之间,也属实浪费。”
诸葛青青的心猛地一跳!
师父这语气…虽然依旧冰冷,但“尚可的天赋”、“埋没浪费”这几个词,己是破天荒的“肯定”了!
诸葛青青强压住心头的狂喜,屏息凝神,生怕打断师父接下来的话。
果然,苏璇玑那清冷的嗓音继续响起:
“凌虚子那边,确实可以稍加栽培。宗门正值用人之际,莫要让这点微末天分荒废了。”
成了!诸葛青青几乎要欢呼出声!
师父松口了!
这意味着陈观进入宗主殿,几乎己是板上钉钉!
诸葛青青努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微微躬身道:
“师父法眼通天,洞悉幽微。陈观得蒙师尊点化,定会痛悟前非,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缘,潜心修炼,不负宗门栽培!”
苏璇玑的目光依旧落在云海深处,仿佛没有听到弟子的恭维。
良久,她几不可闻地轻轻叹了一口气,那叹息声极轻极淡,如同云雾掠过山巅,瞬间消散无踪。
“但愿吧。”
她的声音里,似乎掺杂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
“青青,本宫想静一静。你炼丹之术近来可有精进?莫要因时常往为师这里跑动,便荒废了根本。”
这话语,既是关心,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敲打。
诸葛青青脸上那点强压的喜色瞬间被一层薄薄的红晕取代。
她立刻垂首,声音带着一丝被点破心思的羞赧:
“徒儿谨遵师父教诲!炼丹术乃我丹鼎峰立身之本,弟子不敢有丝毫懈怠。师父也请…早些安歇,徒儿告退。”
说完,她不敢再多停留,身形微微一晃,如同融入一阵无形的清风,悄然消失在静室之中。
当弟子的气息彻底消失,静室再次安静下来。
苏璇玑缓缓转过身,目光终于落向那早己消散了光幕的虚空之处。
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最后定格的影像——陈观被激动万分的七十二峰弟子簇拥着,无数双手臂伸向他,欢呼雀跃,一张张年轻的脸庞上洋溢着纯粹的崇拜与狂喜,仿佛拥抱着他们心目中的神明。
苏璇玑静静地悬浮着,清冷的眸子倒映着空无一物的虚空,如同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泉。她的心绪,如同被什么东西悄然拂动了心弦。
窗外的天光渐渐暗淡,云海染上了暮色,在渐浓的暮色中,女仙尊的影子显得愈发孤寂与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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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日,青玄宗内如同投入了一块巨石,激起了千层浪。
第七十二峰大师兄陈观,于第一峰演武场,一剑断顾长锋冰魄灵剑,以近乎碾压的姿态赢得比试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的风暴,席卷了宗门!
其细节被无数目睹者添油加醋地传播,而那逍遥洒脱,技近乎道的“酒剑仙”,被渲染得神乎其神!
“新秀榜头名!实至名归!”
“七十二峰要崛起了!陈师兄必将成为宗主身边近卫!”
“那顾长锋可是凤师叔的亲传!竟被一剑击败…陈观此人,藏得太深了!”
“酒剑仙…莫非是那位醉道人的真传?嘶…这下可热闹了。”
陈观的名字,如同投入滚油中的水滴,瞬间炸响,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外门“种田大师兄”,一跃成为整个青玄宗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风云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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