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都承受了。”
钟嘉雯替他说完，眼神锐利起来。
“而这些话，当时唯一能让她离开你的砝码，是她自己也……快要信了。”
“她本就没多少自信能和你抗衡整个世界，你父亲的羞辱，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觉得自己留下，只会给你带来灾难，也让自己陷入更深的泥潭。”
“所以，她选择了最惨烈的方式离开。”
林陌猛地抬头，眼中是深不见底的惊痛和难以置信。
钟嘉雯迎着他的目光，缓缓点头：
“是的，她以彻底离开你、永不再纠缠为条件，逼迫你父亲动用他的关系和人脉，用最快的速度给她办妥了出国的所有手续。”
“包括那些复杂的证明和海外担保。”
“她把自己卖了，卖给一个永不会回头的承诺。”
“只有这样，你父亲才答应‘放’她走，确保她消失得干干净净。”
“这就是为什么当年她一介孤女，能那么快远走异国他乡的原因。”
“是她的决绝、痛苦和自我放逐……换了这张机票。”
死寂。
咖啡馆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林陌粗重压抑的呼吸声。
他一首以为的，那场被动的逃离，竟然是她在遭受多重重创后，用自己的血肉铺就的绝路。
是为了斩断给他带来的“麻烦”？
为了满足他父亲的冷酷要求？
更或者，是为了让自己在那致命的羞辱和绝望里，获得一丝喘息的逃离？
一股滔天的怒火混合着刺骨的心疼，瞬间席卷了他，比七年前失去她时更加汹涌、更加撕裂。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向后发出刺耳的声响，引得周围的客人侧目。
他什么也顾不上了，胸口剧烈起伏，看着钟嘉雯，眼神里有崩溃的赤红：
“我爸……他怎么能？他竟敢？！”
“林陌……”
钟嘉雯想劝。
“谢谢。”
林陌却猛地打断她，声音嘶哑得可怕。
“谢谢你告诉我。”
他只来得及留下这两个字，仿佛再多一秒就会在这里失控。
转身如同一阵狂风般冲出了咖啡馆，留下那杯丝毫未动的咖啡在阳光下微微晃动，折射出刺眼的光。
林家别墅。
暮色西合，水晶吊灯的光线过于明亮，照得人心头烦躁。
林家主宅厚重的大门被一股蛮力猛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砰然巨响，震得大厅里价值不菲的水晶吊灯都微微摇曳。
林父正坐在宽大的沙发里看财经报纸，林母在一旁插花。
而方琦，正笑意盈盈地端着一碟刚烤好的小点心和林母说话。
“小陌？你怎么……”
林母被吓了一跳，惊讶地看着儿子失魂落魄、周身煞气的样子。
林陌像根本没看见母亲和方琦，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沙发上的父亲，一步步走过去，每一步都踩得实木地板发出沉重的闷响。
“你，当年，找过叶繁？”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从冰封的河底捞出来，每一个字都淬着寒气。
林父放下报纸，保养得宜的脸上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了惯常的严肃和不悦：
“没规矩！进门不知道叫人？像个什么样子？又是为了那个叶繁？当年你不是知道的……”
“回答我！”
林陌猛地拔高音量，整个大厅似乎都静了一瞬，空气凝滞如铁。
“你！当年！是不是找过叶繁！”
“当面羞辱她！骂她出身低下！骂她拖累我！骂她不配进林家！逼她滚蛋！逼她跟我一刀两断！甚至用给她办出国做条件！是不是！”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几乎是咆哮出来，胸膛剧烈起伏，脖颈上青筋暴起。
那副样子，是林母和方琦都从未见过的疯狂和痛苦。
林母手中的花剪“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脸色瞬间煞白，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的丈夫：
“什么……他在说什么？老林？”
“你对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逼她出国？”
林父在儿子怒狮般的咆哮和妻子震惊的眼神中，似乎也意识到事情败露，他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恼怒，随即被更大的不快取代。
他重重一拍沙发扶手：
“混账东西！你这是对父亲说话的态度吗？”
“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那个无依无靠、名声败坏的孤女，她能给你带来什么？她只会拖垮你！”
“我让她清醒清醒，认清现实！”
“林家少奶奶的位置，需要知根知底、门当户对的才……”
“够了！闭嘴！”
一声同样压抑不住怒气的女声厉喝插入。
是林母。
她豁然起身，拿起手边一个插着小花的水晶小瓶，狠狠砸在地毯上，发出碎裂的闷响。
她的脸色苍白，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那双与林陌极为相似的眼睛里，此刻燃烧着熊熊怒火和难以置信的失望，首首射向自己的丈夫。
“林成峰！”
林母的声音冰冷刺骨：“谁给你的权利？谁给你的资格？替我的儿子，做决定？”
“去羞辱一个孩子？！你口口声声为了他好？你问过他要什么吗？你问过我的意见吗？！”
她一步一步逼近丈夫，气场凛然。
客厅内一片死寂。
方琦站在一旁，早己惊得花容失色，眼底深处却飞快地掠过一丝慌乱和阴狠。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刺痛的触感也无法抵消内心的惊涛骇浪。
林陌为了叶繁，竟然这样当面顶撞林伯伯！
她没想到这件事会被这样挖出来。
更没想到林父当年做得那么绝还被抖出来了。
巨大的危机感和强烈的嫉妒瞬间淹没了她。
不行！绝对不行！
不能让叶繁回来，不能让她有任何翻盘的机会！
她连忙上前一步，试图打圆场，声音带着刻意的柔弱和委屈：
“叔叔，阿姨，林陌哥，你们别吵了……都是一家人……当年的事情都过去了，是叶繁她自己……她可能……”
她想把水搅浑，试图把责任再引回叶繁身上。
“你也给我闭嘴！”
林陌的声音如同冰锥，猛地刺向方琦，那森寒的眼神几乎要将她穿透。
“方琦，当年学校里的谣言是谁散播出去的，你我心里清楚！我还没跟你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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