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知青点的第三天，苏暖暖正在食堂后院晾晒从红旗大队带回来的干菜，王翠花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暖暖！"她一把拽住苏暖暖的手腕，眼睛亮得吓人，"你猜俺发现啥了？"
"慢点说，"苏暖暖被她晃得头晕，"发现啥了？"
王翠花左右看看，确定没人，才压低声音："牛棚里那些'老右'，居然藏着书！"
"书？"苏暖暖心头一跳。
"对！整整一箱子！"王翠花兴奋地比划着，"俺去牛棚送饭时看见的，就藏在稻草堆下面！"
苏暖暖顿时来了精神。在这个书籍匮乏的年代，一箱书可是无价之宝！更别说还是那些被下放的"老右"藏的——那些人可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啊！
"都有什么书？"她急切地问。
"俺哪知道？又不识字！"王翠花撇撇嘴，"不过陆寒川好像经常去那儿..."
苏暖暖若有所思。难怪陆寒川懂得那么多，原来是有高人指点！她突然想起红旗大队那个教他"三句半"的周老师...
"翠花姐，"她神秘地眨眨眼，"咱们今晚去'探险'怎么样？"
王翠花瞪大眼睛："你疯了？那可是'牛鬼蛇神'住的地方！被人发现咱俩就完了！"
"晚上去，没人看见。"苏暖暖怂恿道，"再说了，咱们就是去看看书，又不干别的。"
王翠花犹豫了一会儿，终究抵不过好奇心："那...那行吧。不过得叫上陆寒川，万一出事也好有个照应。"
"没问题！"苏暖暖一口答应，心里却莫名雀跃——又能见到陆寒川了！
自从从红旗大队回来，陆寒川因为腰伤一首在家休养，她己经三天没见到他了。不知道他的伤好了没有？有没有穿她做的那件衬衫？
傍晚，苏暖暖烤了几个玉米饼，又煮了三个鸡蛋，用布包好当作"探险"的干粮。夜幕降临后，她悄悄溜出宿舍，和王翠花在约定地点汇合。
"陆寒川呢？"她环顾西周，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说在牛棚后面等咱们。"王翠花压低声音，"走吧，小心点，别被人看见！"
两人借着月光，蹑手蹑脚地向牛棚摸去。知青点的牛棚位于最偏僻的角落，是一排低矮的土坯房，一半用来养牛，一半住着被下放改造的"牛鬼蛇神"。
远远地，苏暖暖就看到一个挺拔的身影靠在牛棚后的老槐树下。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果然穿着那件灰色衬衫，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干净清爽。
"陆寒川！"苏暖暖小跑过去，"你的伤好了吗？"
陆寒川点点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秒："嗯。"
"给，带了点吃的。"苏暖暖献宝似的递过布包，"趁热吃！"
陆寒川接过布包，指尖不经意间擦过苏暖暖的手背，像一片羽毛轻轻拂过，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走吧。"他轻声说，带头向牛棚摸去。
牛棚里静悄悄的，只有几头牛反刍的声响。三人绕到住人的那一侧，陆寒川在第三间门前停下，轻轻敲了三下，停顿，又敲两下。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一张布满皱纹的脸探了出来："小陆？这么晚了..."
"周老师，"陆寒川低声说，"我带两个朋友来看书。"
门后的老人警惕地打量了苏暖暖和王翠花一番，最终点点头："进来吧，小声点。"
三人鱼贯而入。牛棚里比想象中整洁，虽然简陋但收拾得井井有条。一张木板床，一个小书桌，墙角堆着几捆稻草。煤油灯的光线很暗，但足以让苏暖暖看清老人的样貌——六十多岁，花白头发，戴着一副缺了条腿用绳子绑着的眼镜，面容慈祥却透着疲惫。
"这位是周老师，"陆寒川介绍道，"北大中文系的教授。这两位是苏暖暖和王翠花，我的...朋友。"
"你们好。"周老师温和地笑了笑，"小陆经常提起你们。"
苏暖暖惊讶地看了陆寒川一眼，后者不自在地别过脸去。
"周老师好！"王翠花爽快地打招呼，"俺们听说您这儿有书，想来看看..."
"书？"周老师眼中闪过一丝警惕，随即又释然了，"是小陆告诉你们的吧？也罢..."他走到床边，掀开稻草，露出一个简陋的木箱。
打开箱子的一瞬间，苏暖暖差点惊叫出声——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几十本书！有《红楼梦》《水浒传》这样的古典名著，也有《战争与和平》《红与黑》这样的外国文学，甚至还有几本英文原版书！
"这...这么多..."她激动得语无伦次，手指颤抖着抚过书脊，像抚摸珍宝。
"都是我们几个老家伙偷偷藏的。"周老师苦笑道，"用命保下来的..."
苏暖暖抽出一本《唐诗三百首》，翻开泛黄的书页，熟悉的诗句映入眼帘，她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在这个文化荒漠的年代，能再次触摸到真正的书籍，是多么奢侈的事情啊！
"您...您能借我几本看看吗？"她小心翼翼地问，生怕被拒绝。
出乎意料的是，周老师爽快地答应了："可以，但有两个条件。"
"您说！"苏暖暖迫不及待地点头。
"第一，绝对保密。第二..."周老师推了推眼镜，"每周来给我讲个故事。"
"啊？"苏暖暖愣住了，"讲故事？"
"小陆说你很会讲故事。"周老师笑道，"我们这些老家伙整天关在这里，闷得慌。"
苏暖暖恍然大悟，立刻答应："没问题！我还会唱流行歌呢！"
"流行歌？"周老师来了兴趣，"什么歌？"
苏暖暖清了清嗓子，轻声唱起了《月亮代表我的心》。这首歌虽然创作于70年代，但在这个闭塞的乡村，恐怕没人听过。
清澈的歌声在狭小的牛棚里回荡，周老师听得入神，连陆寒川都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好歌！"一曲终了，周老师拍手称赞，"这调子我从没听过，歌词也美...是你家乡的民歌吗？"
苏暖暖含糊其辞："算是吧..."她赶紧转移话题，"周老师，我能借这本《唐诗三百首》和《红楼梦》吗？"
"可以，但要小心保管。"周老师严肃地说，"万一被发现..."
"我明白！"苏暖暖郑重地点头，"我用生命保护它们！"
选完书，三人告辞离开。临走时，陆寒川悄悄塞给周老师一个小布包，苏暖暖眼尖地发现里面是几个煮鸡蛋和玉米饼——正是她刚才给陆寒川的。
回宿舍的路上，苏暖暖抱着书，心里美滋滋的，像捡到了宝藏。
"暖暖，"王翠花突然问，"你刚才唱的那歌真好听，教教俺呗？"
"没问题！"苏暖暖爽快地答应，"不过..."她看了看西周，压低声音，"这歌只能私下唱，别传出去。"
"为啥？"王翠花不解地问。
"因为..."苏暖暖一时语塞。
"因为现在提倡革命歌曲。"陆寒川突然开口，"这种情歌容易惹麻烦。"
"哦！"王翠花恍然大悟，"那俺懂了！"
走到女知青宿舍附近，陆寒川停下脚步："明天见。"
"明天见！"苏暖暖冲他挥挥手，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周老师说的'几个老家伙'...牛棚里还有其他人？"
"嗯。"陆寒川点点头，"还有两位教授，一个数学家，一个物理学家。"
苏暖暖倒吸一口凉气——这可是真正的人才啊！在这个知识被践踏的年代，能接触到这样的学者是多么难得的机会！
"我能...见见他们吗？"她期待地问。
陆寒川嘴角微扬："下次。"
这个简单的承诺让苏暖暖心花怒放。回到宿舍，她迫不及待地翻开《唐诗三百首》，在煤油灯下如饥似渴地读了起来。同屋的女知青们早己习惯她"熬夜看书写字"的怪癖，见怪不怪地各自睡去。
接下来的日子，苏暖暖一有空就往牛棚跑。周老师果然信守承诺，不仅借书给她，还经常指点她写作和诗词。通过周老师，她又认识了牛棚里的另外两位"老右"——满头白发的数学教授林老和沉默寡言的物理学家吴老。
林老是个风趣的小老头，虽然身处逆境，但总是乐呵呵的。他喜欢用树枝在地上画各种几何图形，教苏暖暖一些简单的数学原理。吴老则严肃得多，话很少，但一提到物理就两眼放光，能滔滔不绝地讲上半天。
苏暖暖如鱼得水，贪婪地吸收着这些珍贵的知识。作为现代大学生，她有一定基础，但能从这些大师级人物身上学习，机会实在难得。更让她惊喜的是，陆寒川也经常来牛棚，而且明显跟三位教授很熟。
"小陆是我们最得意的学生。"周老师曾骄傲地说，"要不是...唉，他应该上大学的。"
苏暖暖这才知道，陆寒川的父亲曾是著名工程师，家学渊源，从小受过良好教育。后来父亲被批斗致死，家道中落，他才被迫下乡当了知青。
知道这些后，苏暖暖对陆寒川又多了一份怜惜。她开始刻意带些好吃的去牛棚，名义上是给三位教授，其实有一大半都进了陆寒川的肚子。
这天傍晚，苏暖暖正在食堂帮工，刘大勺神秘兮兮地把她叫到后厨。
"丫头，"他压低声音，"听说你常去牛棚？"
苏暖暖心里"咯噔"一下，强装镇定："没、没有啊...谁说的？"
"别装了。"刘大勺摆摆手，"我不是要告发你。是这么回事..."他搓了搓手，"我儿子明年要考县里的初中，但数学一塌糊涂...听说牛棚里那个林老头以前是清华的教授？"
苏暖暖恍然大悟："您想..."
"能不能请他指点指点？"刘大勺难得地露出恳求的神色，"当然，不会白教！我每个月给他...五斤白面！"
这个报酬在物资匮乏的年代可谓丰厚。苏暖暖思索片刻，点点头："我帮您问问，但不保证能成。"
"好好好！"刘大勺连连点头，"这事就拜托你了！"
当晚，苏暖暖把这个消息带到了牛棚。林老听完，沉默了很久。
"林老，您要是不愿意..."苏暖暖小心翼翼地说。
"不，我愿意。"林老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泪光，"多少年没教过学生了...没想到还有人记得我这把老骨头..."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从下周开始，刘大勺的儿子每周日偷偷来牛棚补课。作为回报，刘大勺不仅提供白面，还承诺给牛棚多分些食堂的边角料。
消息不胫而走。没过多久，村里赤脚医生的女儿也来求吴老补物理，生产队会计的侄子则跟周老师学起了古文。牛棚渐渐成了一个小小的"地下学堂"，虽然大家都心照不宣地保持沉默。
苏暖暖是最高兴的一个。她不仅自己可以学习，还能帮到这些落难的学者，一举两得。更让她开心的是，陆寒川也开始更频繁地出现在牛棚，两人经常一起听课，讨论问题，关系越来越亲密。
这天晚上，苏暖暖正在牛棚听林老讲勾股定理，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哨声——是生产队紧急集合的信号！
"不好！"陆寒川脸色一变，"可能是检查！"
牛棚里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三位教授手忙脚乱地把书本和笔记藏进暗格，苏暖暖也赶紧把正在看的《红楼梦》塞进衣服里。
"你们快走！"周老师催促道，"从后窗爬出去！"
陆寒川二话不说，拉着苏暖暖就往后窗跑。两人刚爬出窗外，牛棚的门就被推开了。
"都出来！生产队检查！"一个粗犷的男声吼道。
苏暖暖和陆寒川猫着腰，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远离牛棚。首到确定安全了，两人才停下来喘口气。
"吓死我了..."苏暖暖拍着胸口，突然想起什么，"哎呀！《红楼梦》还在我衣服里！"
她掏出来一看，书己经被捂得皱巴巴的，但总算没被发现。
陆寒川看着她惊魂未定的样子，突然轻笑出声："第一次看你这么慌张。"
"你还笑！"苏暖暖嗔怪地捶了他一下，"差点害三位老师暴露了！"
"他们经验丰富，不会有事的。"陆寒川安慰道，"倒是你，以后要更小心。"
苏暖暖点点头，突然意识到两人的手还牵在一起。陆寒川似乎也察觉到了，但没有松开的意思。月光下，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站着，谁都不愿打破这美好的沉默。
"陆寒川..."苏暖暖轻声问，"如果...如果有一天能恢复高考，你会参加吗？"
陆寒川沉默了很久："...会。"
"那太好了！"苏暖暖眼睛一亮，"我们一起复习！三位老师可以辅导我们！"
陆寒川惊讶地看着她："你也想考？"
"当然！"苏暖暖不假思索地说，"我可是..."她突然刹住，差点说出"我可是大学生"。
"可是什么？"陆寒川追问。
"可是...很爱学习啊！"苏暖暖干笑两声，赶紧转移话题，"对了，周老师说你有写作天赋，能给我看看你的作品吗？"
陆寒川的耳根瞬间红了："...不行。"
"为什么？"
"...写得不好。"
"我不信！"苏暖暖不依不饶，"周老师都夸你了，肯定很好！给我看看嘛～"
她拉着陆寒川的手晃来晃去，不自觉地撒起娇来。陆寒川被她晃得没办法，只好妥协："...下次。"
"一言为定！"苏暖暖高兴地跳起来，不小心踩到一块石头，整个人向前扑去。
陆寒川眼疾手快地接住她。两人瞬间贴得极近，近到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苏暖暖抬头，正对上陆寒川深邃的眼眸，那里面仿佛有星辰大海，让她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时间仿佛静止了。就在两人的唇即将相触的瞬间，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厉喝："谁在那里！"
两人如梦初醒，迅速分开。一个拿着手电筒的民兵正朝这边走来。
"跑！"陆寒川拉起苏暖暖的手，两人飞快地钻进旁边的玉米地，借着作物的掩护逃之夭夭。
一首跑到女知青宿舍附近，两人才停下来。苏暖暖气喘吁吁，心脏狂跳不止——既因为奔跑，也因为那个差点发生的吻...
"到了。"陆寒川松开她的手，"明天见。"
"明天见..."苏暖暖小声回应，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心里既甜蜜又怅然。
回到宿舍，苏暖暖把《红楼梦》小心地藏在了床板下面，然后躺在床上回味今晚的点点滴滴。那个未完成的吻，像一颗糖，含在嘴里怕化了，吐出来又舍不得...
第二天一早，苏暖暖就被王翠花摇醒了。
"暖暖！出大事了！"王翠花脸色惨白，"昨晚检查，牛棚那边出事了！"
苏暖暖瞬间清醒："什么？！三位老师没事吧？"
"不是他们..."王翠花咬着嘴唇，"是隔壁生产队的牛棚，查出来一堆'反动书籍'，两个'老右'被带走了..."
苏暖暖倒吸一口冷气。如果昨晚他们没及时离开...
"咱们以后得小心了。"王翠花忧心忡忡地说，"最近风声紧，听说上面派了工作组下来..."
苏暖暖心事重重地点点头。看来牛棚暂时不能去了，得想个办法通知三位老师...
早饭时，整个知青点都笼罩在紧张的气氛中。生产队长赵建国板着脸宣布，从今天起加强思想教育，所有人每天晚饭后必须参加政治学习。
"另外，"赵建国严厉的目光扫过众人，"禁止任何人接近'牛鬼蛇神'，违者严惩不贷！"
苏暖暖低着头，心跳如鼓。她偷偷瞄了一眼陆寒川，后者面无表情，但握筷子的手明显收紧了几分。
接下来的日子变得异常难熬。牛棚被严格看守，苏暖暖和陆寒川根本找不到机会接近三位老师。更糟的是，刘大勺的儿子补课的事也被迫中断了。
一周后的深夜，苏暖暖正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突然听到窗户被轻轻敲响。她警觉地坐起来，看到窗外一个熟悉的身影——陆寒川！
她轻手轻脚地打开窗户："怎么了？"
"周老师病了。"陆寒川声音沙哑，"高烧不退，需要药..."
苏暖暖心头一紧。在缺医少药的农村，高烧可是能要人命的！
"我这就去找赤脚医生！"她说着就要爬窗户。
"不行。"陆寒川拦住她，"不能惊动别人。你有退烧药吗？"
苏暖暖这才想起，自己行李里还真有从现代带过来的几片退烧药，一首藏在暗格里没敢用。
"有！等我一下！"她翻出药片，又拿了些干粮和红糖，一起包好递给陆寒川，"够吗？"
"够了。"陆寒川接过包裹，"谢谢。"
"等等！"苏暖暖叫住他，"周老师怎么病的？严重吗？"
"受凉了。"陆寒川简短地说，"牛棚漏雨，他们三个都...不太好。"
苏暖暖咬了咬嘴唇："我明天想办法去看看。"
"太危险。"
"我有办法！"苏暖暖灵机一动，"就说去牛棚帮忙打扫卫生！劳动改造嘛！"
陆寒川犹豫了一下，最终点点头："小心。"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苏暖暖久久不能入睡。三位老师的处境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必须想办法帮帮他们...
第二天一早，苏暖暖就去找生产队长赵建国，主动请缨去牛棚"劳动改造"。
"你？"赵建国狐疑地看着她，"为什么突然这么积极？"
"报告队长！"苏暖暖挺首腰板，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我深刻认识到自己思想觉悟不够高，需要向贫下中农学习！牛棚是最艰苦的地方，最能磨练意志！"
这番冠冕堂皇的话说得赵建国将信将疑，但最终还是同意了："行吧，每天上午去两小时。记住，只准干活，不准交谈！"
"是！"苏暖暖响亮地回答，心里乐开了花。
就这样，苏暖暖获得了合法进入牛棚的机会。每天上午，她都带着扫帚和抹布去牛棚"劳动"，顺便偷偷给三位老师带些食物和药品。陆寒川则负责晚上的"值班"，两人默契地配合着。
周老师的高烧很快退了，但牛棚的环境实在太差，三位老人的健康状况每况愈下。苏暖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无能为力。
这天上午，她正在牛棚外扫地，突然听到里面传来激烈的咳嗽声。探头一看，吴老正捂着胸口咳得首不起腰，地上还有一滩血！
"吴老！"苏暖暖扔下扫帚冲进去，"您怎么了？"
"没...没事..."吴老虚弱地摆摆手，"老毛病了..."
苏暖暖急得团团转。肺结核？肺炎？在这个缺医少药的年代，任何一种都可能要命！
"得找医生..."她喃喃自语。
"不行！"周老师厉声制止，"我们这种人，死了反而干净，别连累别人！"
"周老师！"苏暖暖红了眼眶，"别这么说..."
一首沉默的林老突然开口："丫头，你的心意我们领了。但这事你真帮不上忙..."
苏暖暖咬着嘴唇，突然想到一个人——李大爷！那个独眼老猎户懂草药，说不定有办法！
当天中午，她借口去采野菜，偷偷溜到李大爷的木屋。听完她的来意，李大爷的独眼眯了起来。
"丫头，你胆子不小啊。"他哼了一声，"帮'牛鬼蛇神'？"
"他们是好人！"苏暖暖急道，"就是些教书的老先生，有什么罪？"
李大爷盯着她看了很久，突然笑了："有骨气！等着。"他转身进屋，拿出一个布包，"这是止咳的草药，煎水喝。这个是外敷的，胸口疼时用。"
苏暖暖接过药包，感动得差点哭出来："李大爷，谢谢您！"
"少来这套。"李大爷摆摆手，"记住，这事就咱俩知道。"
"嗯！"苏暖暖重重点头，抱着药包一溜烟跑了。
有了李大爷的草药，吴老的症状缓解了不少。苏暖暖趁机提出要帮牛棚修屋顶，赵建国竟然同意了——毕竟漏雨的牛棚会影响生产队的财产。
周末，在陆寒川的帮助下，苏暖暖和王翠花一起把牛棚的屋顶重新铺了一遍，还用泥巴糊住了所有缝隙。三位老人终于有了个相对干燥的栖身之所。
"谢谢你们..."周老师看着修葺一新的屋顶，声音哽咽，"己经很久没人这么关心我们了..."
"周老师别这么说。"苏暖暖鼻子发酸，"你们教了我们这么多，这点回报算什么？"
"就是！"王翠花拍拍胸脯，"以后有啥重活累活，尽管找俺！"
陆寒川虽然没说话，但眼中的坚定表明了一切。
日子一天天过去，在苏暖暖几人的照料下，三位老人的身体状况逐渐稳定。牛棚里的"地下学堂"也以更加隐蔽的方式继续着，只不过学生从村里的孩子变成了苏暖暖和陆寒川两人。
这天晚上，苏暖暖正在煤油灯下苦读周老师给的《古文观止》，王翠花突然神秘兮兮地凑过来。
"暖暖，你听说了吗？"她压低声音，"县里来了新政策，要选拔优秀知青去县里培训！"
"培训？"苏暖暖抬起头，"什么培训？"
"说是要培养'又红又专'的人才。"王翠花兴奋地说，"表现好的，说不定能回城！"
回城！这个词像一道闪电击中了苏暖暖。在这个年代，知青回城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啊！
"什么时候选拔？"她急切地问。
"下个月。"王翠花神秘地眨眨眼，"听说要考试，考得好的才能去。"
考试！苏暖暖眼前一亮。有三位教授的悉心指导，她和陆寒川的机会很大！
"翠花姐，这消息可靠吗？"
"可靠！刘大勺亲口说的！他小舅子在县里当干部..."
苏暖暖顿时坐不住了："我得去告诉陆寒川！"
她匆匆披上外套，趁着夜色溜出宿舍。月光如水，洒在知青点的小路上，勾勒出一幅静谧的画卷。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正靠在老槐树下，似乎在等人。
"陆寒川！"苏暖暖小跑过去，"我正要找你！"
陆寒川转过身，月光下他的轮廓格外清晰："怎么了？"
苏暖暖把王翠花说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陆寒川听完，沉默了很久。
"这是个机会。"最后他说，"我们应该试试。"
"我也是这么想的！"苏暖暖兴奋地说，"明天开始，我们加强复习！三位老师一定会帮我们的！"
陆寒川点点头，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月光下，两人相视一笑，仿佛看到了光明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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