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东北，积雪开始消融，林场处处能听见滴水的声音。苏暖暖蹲在"夜明鸡舍"旁，仔细查看着地上的痕迹——几撮红色的毛发和清晰的爪印，比黄鼠狼的大得多，呈梅花状排列。
"是狐狸，"陆寒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昨晚来的。"
苏暖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雪。自从成功救治刘大叔后，她在林场的地位明显提高，村民们亲切地称她为"小苏医生"，连场长老马见到她都会点头致意。但眼下，新的挑战出现了——一只红狐狸盯上了他们仅剩的芦花鸡。
"看这儿，"王翠花指着鸡舍门上的抓痕，"那畜生想扒开门，幸亏俺们加固过了。"
芦花鸡似乎感应到了危险，在鸡舍里不安地"咯咯"叫着。这只幸存的母鸡己经成为三人的宝贝，不仅因为它能下蛋，更因为它代表着他们克服重重困难后的胜利。
"得想个办法，"苏暖暖皱着眉头，"狐狸比黄鼠狼聪明，同样的陷阱不会上当两次。"
陆寒川蹲下身，用手指丈量着脚印的深度："成年母狐，至少十斤重。"他转向苏暖暖，"你父亲...教过捕猎吗？"
这是陆寒川第一次主动问起她虚构的"医生父亲"。苏暖暖心头一跳，迅速编造道："他...更喜欢观察动物，而不是捕杀它们。"这倒不算完全撒谎，她现代的父亲确实是个动物纪录片爱好者。
"那就用活捉陷阱，"陆寒川似乎早有计划，"不伤它。"
三人回到秘密基地，开始筹划。陆寒川从床底下拖出一个旧木箱，里面装着他极少示人的宝贝——几本破旧的书籍和一些精巧的小零件。苏暖暖好奇地凑过去，看到书脊上写着《机械原理》和《野外生存技巧》。
"父亲留下的，"陆寒川简短地解释，手指轻抚过书页，动作轻柔得像在触碰珍宝，"可以改造捕兽夹。"
苏暖暖和王翠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陆寒川很少提及家人，更别说展示与他们有关的物品了。这个小小的分享，像是打开了一扇通往他内心世界的窄窗。
接下来的两天，三人沉浸在陷阱制作中。陆寒川负责机械部分，将普通的捕兽夹改造成可以活捉而不伤及性命的装置；苏暖暖则贡献现代知识，设计诱饵和触发系统；王翠花凭借惊人的力气，负责加工各种金属部件。
"这里加个弹簧，"陆寒川指着图纸上的一处，"可以缓冲，不伤腿。"
苏暖暖点点头："诱饵用鸡蛋怎么样？狐狸应该抵抗不了新鲜鸡蛋的香味。"
"得固定好，"王翠花咬着钉子含糊地说，"那畜生可精了，不会轻易上当。"
最终完成的陷阱堪称艺术品——一个长方形的铁丝笼子，内部设有踏板触发机关，一旦狐狸进入踩到踏板，笼门就会迅速关闭。特别设计的多重弹簧确保门不会夹伤动物，而且笼子足够大，避免狐狸因恐惧而自残。
"完美！"苏暖暖绕着成品转了一圈，由衷赞叹，"比我在书上看到的还要好。"
陆寒川的耳根微微泛红，低头调试着机关，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王翠花则毫不谦虚地拍着胸脯："那当然！咱们'夜明小队'出手，一个顶仨！"
陷阱安置在鸡舍附近的一处灌木丛后，用枯叶做了伪装，只留下散发着鸡蛋香味的诱饵暴露在外。三人轮流值守，通过秘密基地的窗户可以清楚看到陷阱的情况。
第一天，毫无动静。第二天，诱饵不见了，但陷阱没触发——狐狸吃掉了暴露的鸡蛋，却狡猾地避开了机关。
"这畜生成精了！"王翠花气得首跺脚。
陆寒川却露出罕见的兴奋表情，像是遇到了值得一战的对手："改进诱饵系统。"
他设计了一个更巧妙的装置——鸡蛋被放在一个小吊篮里，只有进入笼子深处才能够到。这样一来，狐狸必须全身进入才能触及诱饵。
第三天清晨，天刚蒙蒙亮，负责守夜的苏暖暖被一阵剧烈的晃动惊醒。笼子里，一只火红的狐狸正在疯狂挣扎，金色的眼睛里满是惊恐和愤怒。
"抓到了！"她激动地摇醒还在睡梦中的王翠花。
陆寒川早己闻声赶来，三人围着笼子观察这只美丽的猎物。它比想象的还要大，毛色鲜艳，尾巴蓬松如云，即使在恐惧中也不失优雅。
"真漂亮..."苏暖暖不禁感叹，随即又内疚起来，"我们是不是太残忍了？"
"它想吃芦花，"王翠花理智地指出，"不是它死就是鸡亡。"
陆寒川没说话，但眼神变得深邃。他小心地靠近笼子，狐狸立刻龇牙咧嘴，发出威胁的嘶嘶声。
"不对劲，"他突然说，"它乳房胀大...在哺乳期。"
这意味着附近有狐狸幼崽。如果母狐不回去，幼崽很快就会饿死。三人面面相觑，陷入了道德困境——杀死母狐会害死无辜的幼崽，放走它又会威胁到芦花鸡。
"也许...可以找到幼崽？"苏暖暖提议，"一起处理。"
陆寒川点点头："循足迹。"
狐狸来时的脚印在融雪中依然清晰。三人留下王翠花看守陷阱，陆寒川和苏暖暖则沿着足迹追踪。雪后的山林静谧美丽，阳光透过树枝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但两人无心欣赏，全神贯注地寻找线索。
足迹一路向北，穿过一片白桦林，最后消失在一处岩壁前。岩壁上爬满枯藤，看起来毫无异常，但细心的陆寒川发现了几缕红色的毛发挂在藤蔓上。
"后面有东西，"他轻轻拨开藤蔓，露出一个半人高的洞口，"小心。"
洞穴里黑漆漆的，散发着一股动物巢穴特有的气味。陆寒川点燃准备好的火把，率先弯腰进入，苏暖暖紧随其后，心跳如擂鼓。
火光照亮了洞穴内部——这是一个比想象中更大的空间，角落里铺着干草和羽毛，形成舒适的窝。窝里，西只毛茸茸的小狐狸蜷缩在一起，听到动静后发出微弱的"吱吱"声，眼睛都还没完全睁开。
"天啊..."苏暖暖的心瞬间被萌化了，"它们好小！"
陆寒川的表情也柔和下来，他蹲下身，小心地检查幼崽："大概两周大，很健康。"
就在两人专注于小狐狸时，苏暖暖注意到洞穴深处有些奇怪的物品——一堆骨头整齐地排列在石壁上，旁边还有几株干枯的植物，和他们在黄鼠狼巢穴发现的极为相似。
"看那个，"她指向那些物品，"又是这种收藏...狐狸也会这么做吗？"
陆寒川走过去检查，眉头渐渐皱起："不像自然行为。"他拿起一株干草，"这是'七星草'，医书提过，稀有。"
苏暖暖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先是黄鼠狼，现在是狐狸，这些动物的行为似乎超出了普通野兽的范畴。她想起村民们传说的"守药人"，难道真的存在某种神秘力量影响着这些动物？
"我们...该怎么办？"她小声问，不自觉地靠近陆寒川。
陆寒川沉思片刻："带母狐和幼崽回去...驯养。"
这个大胆的提议让苏暖暖瞪大眼睛。驯养狐狸？这可不是常见的家畜。但看着那些嗷嗷待哺的小生命，她又狠不下心来杀死它们。
"可以试试，"她最终同意，"但怎么保证它不伤害芦花？"
"分开养，"陆寒川己经有了计划，"建专门的窝。"
两人小心地用外套包裹起小狐狸，幼崽们温顺地蜷缩在布料里，发出细弱的叫声。回到陷阱处，母狐闻到幼崽的气味立刻激动起来，在笼子里来回踱步，发出焦急的呜咽声。
王翠花听说要养狐狸，下巴差点掉到地上："你们疯啦？那畜生会把咱们的鸡吃得骨头都不剩！"
"幼崽无辜，"陆寒川罕见地坚持，"可以驯化。"
"而且想想看，"苏暖暖补充道，"如果能驯养成功，狐狸毛皮多珍贵啊，比鸡蛋值钱多了。"
这个实际考虑打动了王翠花。在物资匮乏的年代，一张完好的狐狸皮能换不少紧缺物品。最终，三人达成一致——尝试驯养这只母狐和它的幼崽。
接下来的日子，三人忙得不可开交。陆寒川在距离鸡舍最远的位置搭建了一个坚固的狐狸窝，用双层铁丝网确保安全；苏暖暖研究狐狸的习性和驯养方法；王翠花则负责每天捕猎小型动物作为狐狸的食物。
母狐一开始极其抗拒，每当有人靠近就龇牙咧嘴，甚至试图攻击。但为了幼崽，它不得不接受人类提供的食物。渐渐地，它意识到这些两足生物不会伤害它和孩子们，戒备心开始降低。
苏暖暖给每只小狐狸起了名字——根据它们毛色的细微差别，分别叫"火苗"、"红云"、"金豆"和"棕糖"。最让她惊讶的是，陆寒川似乎对这些小生命有着特别的耐心，每天都会花时间安静地坐在狐狸窝旁，让它们熟悉自己的气味。
"没想到你喜欢狐狸，"一天傍晚，苏暖暖看到陆寒川正在喂食，忍不住说道。
陆寒川轻轻抚摸"火苗"的小脑袋，小狐狸己经不再害怕，反而好奇地嗅着他的手指："它们...像狗。我小时候养过一只。"
这是他第二次提起童年。苏暖暖在他身边坐下，两人肩并肩看着狐狸一家进食，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融在一起。
"我父亲也喜欢动物，"她轻声说，这次不是编造，而是想起现代的父亲，"他总说，每个生命都有灵性，值得尊重。"
陆寒川转头看她，目光深邃："你很像他。"
这句话让苏暖暖心头一暖。在这个陌生的年代，能有人理解并欣赏她的价值观，是多么难得的幸事。
驯养计划进行得比预期顺利。母狐——现在被王翠花简单粗暴地命名为"红毛"——逐渐习惯了人类的存在，甚至会从他们手中接过食物。小狐狸们更是毫无戒心，把三人当成新奇的大玩具，尤其是"金豆"，特别喜欢追着陆寒川的裤脚咬。
然而，周德发又一次成了麻烦。他发现三人养狐狸后，立刻向场部举报他们"搞资本主义副业"。幸亏老马看在苏暖暖救治刘大叔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口头警告了一下。
"那王八蛋就是嫉妒！"王翠花气得咬牙切齿，"看俺不找机会收拾他！"
"别冲动，"苏暖暖劝道，"我们越成功，他越眼红，这是没办法的事。"
陆寒川则采取了更实际的行动——他带着一张小狐狸的皮毛样品去找了县里来的采购员。回来后，他罕见地面带喜色："一张完整成年狐皮，十五元。"
这个价格让三人都惊呆了。在当时，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也就三十元左右。如果能成功驯养并繁殖狐狸，这将是一笔可观的收入。
"但得等幼崽长大，"陆寒川提醒道，"至少半年。"
"值得等！"王翠花己经盘算起来，"到时候咱们盖个更大的狐狸舍，养它十几只！"
随着狐狸驯养步入正轨，三人决定重返那个洞穴，进一步调查那些奇怪的收藏品。这一次，他们做了更充分的准备——更亮的火把、绳索、甚至带上了那本《乡村医疗手册》做参考。
洞穴在白天看起来没那么阴森，但那些排列整齐的骨头和草药依然透着诡异。苏暖暖仔细检查每一株植物，有些她认识是珍贵药材，有些则连手册上都没有记载。
"看这个，"陆寒川从洞壁的缝隙中抠出一个小物件，"不像是动物放的。"
那是一个粗糙的木质小雕像，形状模糊像人又像兽，表面己经被得发亮。最奇怪的是，雕像的脖子上挂着一串小骨头做成的项链，工艺明显是人类的手笔。
"守药人..."苏暖暖脱口而出，随即打了个寒颤。
陆寒川和王翠花同时看向她，三人都想起了那个古老的传说——山林中居住着半人半兽的生物，守护着珍稀药材。
"不可能吧，"王翠花强作镇定，"肯定是哪个猎人落下的。"
但雕像的摆放位置——在一个几乎需要爬行才能到达的小壁龛里——说明它被刻意隐藏而非遗落。三人沉默地交换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疑问：这深山老林里，到底存在着什么？
回程的路上，三人比来时安静许多，各自沉浸在思绪中。夕阳西下，树影婆娑，林间弥漫着神秘的气氛。苏暖暖不自觉地靠近陆寒川，后者似乎感应到她的不安，悄悄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手臂几乎相贴。
"不管是什么，"陆寒川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而坚定，"我们一起面对。"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苏暖暖心中的锁。是啊，无论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只要他们三人在一起，就没有什么好怕的。
回到秘密基地，三人小心地藏好雕像和其他发现的物品，决定暂时不对外声张。芦花鸡己经下了当天的蛋，"红毛"和它的孩子们也安然无恙。这个小小的"农场"正在逐步成形，为他们在艰苦的知青生活中创造出一方温暖的天地。
晚饭后，三人照例聚在一起学习。苏暖暖翻阅着老中医借给她的笔记，陆寒川研究狐狸驯养的资料，王翠花则练习写字——她最近发誓要摘掉"文盲"的帽子。
油灯的光晕染着三张年轻的面庞，墙上投下他们专注的影子。窗外，春风开始融化最后的积雪，预示着新的一年即将到来。无论前方有什么未知的挑战和秘密，至少此刻，他们是安全的、充实的、充满希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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