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渊的冰雾比传闻中更浓，蓝白色的瘴气贴着地面流淌，每走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苏冉攥着凛的兽皮绳，指尖被冻得发僵，却仍紧紧盯着脚下——冰层下隐约可见发光的脉络，像无数条蓝色血管在搏动。
“抓紧了。”凛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带着冰雾的凉意。他兽化的银豹身影在雾中若隐若现，爪尖刨开冰层时溅起的冰晶，在瘴气里折射出细碎的光。苏冉忽然发现，他的尾巴尖总在她迈出脚步前扫过地面，像在替她试探虚实。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冰雾中突然浮出片巨大的冰壁，壁面光滑如镜，映出两人模糊的身影。苏冉凑近细看，发现冰壁里嵌着颗拳头大的晶石，正发出规律的脉冲光，每闪一次，脚下的冰层就轻微震动一下。
“这就是冰核？”她伸手去触，指尖刚碰到冰壁，就被一股暖流弹开，像触到了沸水。凛的尾巴立刻卷住她的腰，将她拽回身后，银瞳里映着冰核的光，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别碰，它在‘呼吸’。”
冰核的光芒突然变亮，冰壁上浮现出细密的纹路，像某种地图。苏冉眯眼辨认，发现其中一段纹路与雷羽上的铁链图案完全吻合，而另一段则像蛇族鳞契上的鳞片排列。“这些纹路……是三族的标记？”她话音未落，冰壁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瘴气中飘来熟悉的甜腥——与夜牙纵火时的气味同源，却更浓烈。
凛猛地将她护在冰壁凹陷处，利爪在冰面划出三道深痕：“有人来了。”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尾尖扫过苏冉的手背，在她掌心写了个“藏”字。
苏冉刚躲进凹陷，就听见冰雾里传来金属摩擦声，接着是道沙哑的嘶吼，像某种兽类被激怒。她透过冰缝望去，只见个身披黑甲的身影正用巨斧劈砍冰壁，甲胄缝隙里渗出的血珠落在冰面上，瞬间凝结成紫色冰晶。而在那身影身后，盘着条银鳞巨蛇，正是白鳞使，它的蛇瞳死死盯着冰核，信子吞吐间带着焦虑。
“蛇族的叛徒！”黑甲人突然转身，巨斧劈向白鳞使，斧刃上的雷光在雾中炸出蓝紫色的花，“拿了冰核还想独吞？”
白鳞使猛地甩尾抽向黑甲人，却在接触的瞬间被雷光弹开，鳞片上冒出白烟。苏冉看见它蛇腹处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边缘泛着与雷羽相同的银蓝色，显然是被雷元素所伤。
“他们在自相残杀？”苏冉攥紧凛的尾巴，忽然发现黑甲人的肩甲上嵌着片雷羽，羽根的铁链与冰壁纹路完全咬合，“他是雷羽族的？”
凛没说话，只是将她往怀里又带了带。冰雾中，黑甲人的巨斧再次落下，却在距冰核寸许处被道金光弹开——风翼的金雕身影突然从雾中冲出，利爪抓向黑甲人的后颈，羽刃上沾着未干的血迹：“铁喙兽的走狗，也敢动三族盟约的东西？”
混战瞬间爆发，冰核的光芒随着撞击节奏忽明忽暗。苏冉注意到，每当冰核变暗，黑甲人的动作就会迟滞，而白鳞使和风翼则趁机反击。“冰核在削弱他的力量。”她忽然想起引雷草的特性，“雷元素需要能量源，冰核是他的克星！”
凛的银瞳亮了亮，突然转身在她耳边低语：“我去帮他们牵制，你找机会给冰核加‘料’。”他指了指她腰间的药囊——里面装着凝霜草和引雷草的混合粉末，是来时特意调配的，“凝霜草能降温，引雷草能导能，混在一起……”
“能让冰核的力量翻倍。”苏冉接过话，指尖触到他耳后颤抖的绒毛，“你小心。”
凛的尾尖在她掌心轻轻拍了拍，像在应许。银豹身影骤然窜出冰壁，利爪首扑黑甲人的斧刃，相撞的瞬间爆发出刺眼的光。苏冉趁机绕到冰壁另一侧，摸出药囊里的粉末，却在靠近冰核时愣住——冰壁的裂纹里卡着枚玉佩，半边刻着雷纹，半边刻着雪豹爪印，与她手腕上的伴生玉能拼出完整的圆形。
这是……雪豹族的标记？
冰核的光芒突然剧烈闪烁，黑甲人的巨斧挣脱凛的牵制，带着雷光劈向冰壁。苏冉下意识将玉佩按向冰核，粉末随着动作撒入裂纹，冰核瞬间爆发出刺眼的白光，将整个霜渊照得如同白昼。
等苏冉恢复视力时，黑甲人己倒在冰面，甲胄裂开个大洞，露出里面渗着银蓝色血液的伤口。白鳞使盘在他身上，蛇瞳里的焦虑褪去，转而望向苏冉，信子轻舔她脚边的玉佩碎片，像是在致谢。风翼则站在冰核前，金瞳里映着冰壁上浮现的新纹路，突然开口：“雪豹族的雌性，你手上的玉……”
“这是我们的事。”凛的声音打断他，银豹身影挡在苏冉身前，尾巴将她往身后圈了圈，带着不容置疑的护崽意味。风翼的金瞳在两人之间转了圈，忽然振翅飞起，只留下句：“三日后风息崖议事，别迟到。”
白鳞使也跟着沉入冰雾，临走前用尾巴尖在冰面扫出个“谢”字。冰核的光芒渐渐平稳，冰壁上的纹路重新隐去，只留下苏冉和凛的身影，在雾中显得格外清晰。
“那玉佩……”苏冉刚开口，就被凛转身抱住。他的兽毛上沾着冰碴，却带着滚烫的温度，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里有她从未听过的紧绷：“以后不许再自己冒险。”
苏冉埋在他怀里，闻着他皮毛间的雪松香，忽然觉得胸口发闷。刚才冰核爆发时，她分明看见黑甲人裂开的甲胄里，露出片银蓝色的羽毛，羽根处刻着个极小的“凛”字——与凛在石墙上刻的笔迹一模一样。
“凛，”她抬手抚过他耳后颤抖的绒毛，“雷羽族……和雪豹族是不是有旧怨？”
凛的身体僵了下，没回答，只是用尾巴将她抱得更紧。冰核的光芒在他银瞳里明明灭灭，像藏着不愿说的秘密。苏冉忽然想起石墙上的“三族”刻痕，想起那枚拼合的伴生玉，心里某个角落隐隐发痛——这个她逐渐依赖的雪豹，似乎藏着比冰核更深的谜团。
回程的路上，两人都没说话。苏冉攥着那半块雷纹玉佩，指尖反复着上面的刻痕，而凛的尾巴始终松松圈着她的手腕，像怕她跑掉，又像怕勒疼她。走到雪原边缘时，苏冉突然停下脚步，望着远处风息崖的方向，那里正有金光闪过，像是风翼在传递消息。
“三日后去风息崖吗？”她轻声问。
凛的尾尖勾了勾她的手指，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讨好：“你想去就去。”他顿了顿，补充道，“我跟着你。”
苏冉望着他泛红的耳尖，忽然笑了。不管他藏着什么秘密，至少此刻，他的尾巴、他的护佑、他笨拙的在意，都是真的。她将半块玉佩塞进他手里，与他掌心的雪豹爪印碎片拼在一起，完整的圆形在夕阳下泛着柔光。
“那我们一起去。”她踮起脚，像上次那样飞快地亲了下他的脸颊，转身就跑。身后传来凛慌乱的脚步声，还有尾巴扫落积雪的簌簌声，像首笨拙又温柔的歌。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雪地上，像幅未完成的画。苏冉回头望了眼，看见凛正小心翼翼地将拼好的玉佩揣进怀里，银瞳里的光比冰核还要亮。她忽然觉得，三日后的风息崖，或许不仅是三族议事，更是她和凛之间，某个新开始的序章。而那个黑甲人甲胄里的雷羽，那个刻着“凛”字的秘密，终将在未来的某一天，连同即将出现的新面孔，一起揭开。
夜风掠过雪原，带着冰核的清冽和雷羽的灼热，在两人身后织成张无形的网。苏冉知道，这个凛冬的故事还远未结束，而她和凛的羁绊，才刚刚开始真正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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