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我不知道她生气的点在哪里，我试图去拉她手臂，被她一下躲开。
“反正我该说的都已经给你说了，你想怎么做是你自已的事情，最后别后悔就行。”
她说完之后，将原本抱在手里的奥特曼摔在我身上，我没接住，它顺着人行道滚到旁边的花台边。
当奥特曼落地之后，我看到她也有一丝不忍，我走过去捡起奥特曼，而当我起身的时候，她已经转身走向学校的方向。
我的牛脾气也一下窜上来，冲着她的背影喊道：“你神经病啊。”
喊完之后，我也朝着她相反的方向走，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回头，反正我没有。
还掉衣服之后，我沿着这条街一直漫无目的地走着，肚子却在这时候咕咕叫了起来，我才想起来，从早上出发到现在，还没有吃过一口东西，而恰好街道尽头就有一个卖煎饼果子的摊位。
我走过去花十块钱买了一个煎饼果子，在等待的过程中，我和摊主大爷聊了起来。
我问他：“大爷，你这辈子有被谁背叛过吗”
大爷卖的是山东煎饼，可人却不是山东人，他用一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俺们那个年代的人都纯朴得很，家家户户都吃不起饭，没有谁背叛谁，有时候拌嘴都是因为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时间一长就过去了，而且人心都是肉长的，背叛一个人得需要多大的勇气啊。”
我颇为理解大爷的话，他说得多好啊，背叛一个人确实需要很大的勇气。
我又问他：“您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出来摆摊儿啊。”
“我老伴儿身体不好，在医院里住着呢，一天的费用就得上千，儿子媳妇赚钱也艰难，我白天出来出摊赚点儿，晚上回医院照顾老伴儿。”
大爷说完，眼泪都快出来了，我看他抽了张纸擦眼睛。
我心里一阵发酸，想帮帮他却没有任何能力，只能让大爷多给我打几个蛋。
我在小摊旁边找了台阶坐着，雪子一粒粒打在羽绒服上，发出的响声让我一阵心烦，但是也抵不过大爷那个煎饼给我带来的震惊。
因为这煎饼，有我平时两倍那么大，我问大爷为什么会这么大。
他说给我加了十几个蛋在里面，一个蛋五块，最后要收我七十五块钱。
付钱的时候我想说我其实也挺困难的，我在杭州也生活得不好，但是一想到大爷那躺在医院的老伴儿，觉得这这七十五块钱，起码能让她多打一瓶点滴。
我想扫码付款，大爷没有收款码，我特意去商店换了一百块钱现金，顺便买一袋牛奶下煎饼果子吃。
我把一百块现金给大爷，他接过去，哆哆嗦嗦从一包钱里给我找零，有的是一块、有的是五毛，连一张十块的都没有，我看得不忍心，这一把零钱带在身上也麻烦，索性让他别找了。
我坐在这个台阶上，吃着大爷给我准备的天价煎饼。
而大爷的生意似乎也不是特别好，在我等待这么久的期间里，一个顾客也没有。
我瞬间心里舒服了，觉得今天做了一件善事，因为这天价的煎饼对大爷来说，也算雪中送炭了吧。
正当我埋头吃煎饼的时候，一双雪地靴出现在我视线里，我一看鞋子的颜色就知道，是去而复返的江凡，她就这么水灵灵地站在我面前。
那双穿着打底袜的腿笔直修长，白色的羽绒服闪得发光。
我嘴里含着一大口煎饼，就这么目瞪口呆地盯着她，然后含糊不清地说：“你怎么回来了？”
她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粉色双手套递给我，“我看有个傻子手冻得通红，想回来送他一双手套，结果看到他可怜兮兮地坐在路边啃煎饼果子。”
我把手套拿过来看了看，又嫌弃又感动，因为她把自已的手套给我了，是个粉色的。
我把煎饼果子举到她面前说：“煎饼果子咋了，我这可是豪华煎饼果子，加了十几个鸡蛋呢。”
她嗤之以鼻。
正当我想将手收回来的时候，她一口咬在煎饼果子上，咬了一口后，似乎觉得味道还不错，索性将它从我手中夺过去，自已享受起来。
我摇了摇头，这很符合江凡的性格，她的确不太嫌弃我吃过的东西，反而以欺负我为乐趣，边吃边乐。
我对煎饼大爷说：“大爷，再给我来个煎饼果子，就要一个鸡蛋。”
可大爷的反应让我傻眼了，他就像老鼠看到猫一样，骑上三轮车就跑，动作行云流水，连掉在地上的勺子都不要了。
而在大爷的反方向，我看到一个骑着电动车的城管，他将车停到我们面前，捡起那个勺子。
我好奇地问城管：“这个地方是不能摆摊吗。”
我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离这个地方不远处，还有好几个摆摊的摊主，他们看到城管没跑，就这个大爷跑了。
城管说：“这块不是闹市区，只要不占道经营，我们一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这老头儿白天在这摆摊，晚上去地铁站装残疾人骗钱，我们逮他好几次了。”
我疑惑地说：“他晚上不是去医院照顾他老伴儿吗？”
城管气笑了，“他有个屁的老伴儿，年轻的时候跟人做生意，非法集资骗了投资人的钱，坐了半辈子牢，才刚放出来没几个月，咋了，他跟你说他老伴儿在医院住院啊。”
我点点头。
“嘿，好嘛，又一个上当受骗的，这回给你加了几个鸡蛋。”
“十....十来个。”
城管给我竖了个大拇指，“你创记录了。”
“那他怀里揣一把零钱，也是他的骗术？”
“当然，他是不是还说自已不会弄什么收款码。”
我点头。
他接着说：“他手机玩得比你还溜，没事儿就在网上弄水滴筹，一会儿说自已老伴儿不行了，一会儿说自已肾不行了要换肾，反正翻着花儿骗钱”
听完我和城管的对话，江凡在旁边捧腹大笑，笑到最后已经直不起腰了，而她弯下的腰，就像我那弯掉的善良。
江凡吃完煎饼后，又把我带回到她的大学里，说作为东道主，要请我吃一次她们食堂的饭。
走在学校的石板路上，我戴着手套，抱着奥特曼，像一个跟屁虫一样跟在江凡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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