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缝间渗出阴冷寒气,萧翊左手紧握匕首在岩壁划出细碎火星。七百年前北魏匠人铺就的逃生密道正在众人眼前铺展,青铜铸造的浑天仪纹路攀满青苔,残缺的虎噬羊浮雕在火折微光里忽明忽暗。
最后一簇火折子的光晕被青铜暗纹吞噬时,"咚——"陈胥的横刀撞击岩壁产生的尾音,让我后槽牙首泛酸。萧翊屈指刮过湿漉漉的墙面,铁锈混着夜明砂闪烁的光屑沾了一手。这种《证类本草》记载的蝙蝠粪混蛇纹石的荧光粉,我在三年前查办盗墓案时,见过被剥皮示众的犯人指甲缝里留着同样的磷光。
"倒滑!七步!"破锣嗓子从队尾炸起。小李贴着地砖窜来,活似衢州傩戏里被提线的竹骨傀儡。那手"软尸遁"当真是江湖绝学,可他草鞋前底掀起的青灰色絮状物让我心尖猛颤——三日前西郊隘口的金狼箭毒发时,也飘着这样鬼火似的尘雾。
老宋的牛皮药囊爆开在鼻腔之前,我左臂旧伤己然开始发烫。被狼卫的毒箭所伤的地方随着灰雾蚀透绷带,锥心刺骨之际忽听陈胥吼了声:"都他妈贴墙!"他那副玄铁面甲合拢的声响,总让我想起拗断仇家脖颈的脆响。
甬道顶端的银灰菌丝雪崩般倾泻时,六枚铜钱镖破空钉入石壁。青铜悬灯骤然爆燃的红光里,所谓"烟雾"显了原形——那是《菌谱》里提到过的地骷髅蕈孢子在狂欢。死亡的甜腥扑面而来,我想起长安西市胡商被孢子寄生的喉管,爆裂时炸出的正是一模一样胭脂色黏液。
"拆火浣布!寅位斩链!"反手撕扯腰带的瞬间,右臂经络中的麻痒己蔓延至舌根。陈胥的刀锋掠过铜链残影时,我突然明白了死囚牢房墙上那些抓痕的含义——震动引发银蚀菌爆炸的气浪,恰似遭凌迟者最后那口迸溅的血雾。
"闭气!"
宋老抠甩出的药末混着唾沫星子糊满众人面门时,小李正用脚趾夹着我的汗衫碎片接尿。那小子两腿岔成铜壶漏刻的模样,真不愧是衢州夸街把式的传人。渗血的麻布蒙上脸的刹那,我忽然发现老兵的眼睛翻成了贝壳色——他喉结下方新渗出的青斑,与半年前武库瘟症暴毙的匠人如出一辙。
生死关头,萧翊的呼吸先于意识开始动作。浸透汗渍的里衣被两指勾出豁口时,右臂的缝合伤正在绷带下突突跳动。他忽然想起金镞科郎中用竹夹接骨那日说的话:"关节再碎了,就去跟菩萨讨新的吧。"
"脱外衫,浸尿蒙面!"
布帛撕裂声里,百夫长陈胥的玄铁腰牌重重砸在青砖上。三日前狼卫毒箭留下的痂痕在发力时崩裂,刀鞘撞向染着黄渍的便器,七道水线在空中划出半弧——这手法分明是燕云十六骑洗马时惯用的压舷式。
"接着!"
斥候小李鹞子翻身捞住布条,衢州杂耍班练就的软骨功在此刻展露无遗。少年指节翻转如纺轮,竟将寻常绞布演绎成名动江南的天女散花式。蒙面巾触及萧翊嘴角时,老面饼与药酒的气息从老兵袖口漫出来——是军中医官独门金疮药的味道。
"毒素入少阳经..."老宋柳叶刀划开护腕的动作顿了顿,沟壑纵横的脸在菌雾里泛青,"三刻钟,再找不到生门......"
地下水声突兀地擦着耳廓游过。萧翊垂目瞬间汗毛倒竖:脚下竟是由黑曜石与沙礓土夯成的三叠阶,每级阶面暗刻二十八宿分野纹。小李欲俯身探查壁画浮雕,陈胥的弯刀却横亘身前——随着菌丝被尿液浸透,石阶缝隙腐蚀出‘朗州’(宋政和改鼎州)的缺笔古称!
"避开坎位!"
萧翊嘶哑的警示混着菌粉吸入肺叶的痛苦。老宋突然攫住他残损的右腕引向石壁,带血的指尖划过"井宿"方位星纹。密道深处传来机括磨牙般的呻吟。百夫长肩抵浮雕凸起的天狼星纹,甲叶与青石刮擦出狼居胥山特有的铁腥。当三枚青铜环首刀同时楔入井、鬼、柳三宿凹槽时,石壁上赫然出现北魏天师用辰砂与陨铁屑调配的壁画。
老宋的榆木药杵突然爆响。药匣弹出的二十八枚银针分钉墙面,草药的苦涩顷刻转为腥甜——方士除瘴用的皂角刺扎透菌丝孢囊,竟渗出《洗冤录》所载蕈尸毒的绛紫黏液!小李趁势贴壁游走如巨蜥,断刃剐蹭着浮雕纹路迸射的星火,将整幅壁画照得纤毫毕现。
萧翊的瞳孔己泛起高热特有的翳膜。此刻毒菌己渗入脏腑。萧翊倚着石壁缓缓软倒,溃烂右臂淌出的脓血正浸润石壁。鲜血与尿液混合液顺着颧骨滑落,萧翊在意识模糊的最后刹那看清了壁画全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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