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快停！"老宋的吼声带着颤音，指节发白地揪住陈胥的衣袖边。李小子耳边炸开碎石滚落声，扭头只见七粒碎石骨碌骨碌滚下陡坡，在漆黑的墓道里撞出连串回响。那盏青铜灯当啷晃动的当口，阴风裹着铁锈味扫过潮湿的密道，萧翊后颈汗毛突然炸起——像是汴梁城年三十夜的硫磺烟混着铁腥气兜头扑来，激得他右腕旧伤一阵抽痛。
小李的银鳞甲蹭着土墙擦出蓝火星子——这电光火石的闪避硬是让他捡回条命，萧翊这才意识到自己己经把小李甩在了石壁上。顶上半朽的柏木顶梁正扭曲着断裂。悬在空中的六十西口倒扣的陶罐应声绽开裂纹，盐粒般的细砂轰然倾泻。
老宋的黄铜烟杆猛磕青砖，迸出的火星里，他甩出的药囊在半空爆开。混着薄荷的粟米簌簌下落，还没沾地就被无形之力横拽——这些机关是浮漏监特制的量斗米，本该垂首落地的东西现在却横着飘。此刻倒成了催命符。
金属剐蹭声混在砂浪里像催命鬼的爪挠。陈胥扯下青铜面具，额角青筋暴起："狗娘养的！宋朝人打的承重桩才三寸深！"这位抚州老行伍突然咬住臂甲系带，钢片编的腿甲哗啦落地，露出蟒脊脊背肌肉虬结如虬。
萧翊喉头漫上血腥气。右手旧伤火燎般生疼，七天前暗道里那双死鱼眼又浮现出来。密道顶部吊环突然倒转的咔嗒声惊醒了众人，暗处的铁链阵轰然作响——掺着东阳铁矿渣的流沙洪流，正顺着地基机关奔涌而来。
"往东南七步！避玄方位！"小李的喊声未落，钩镰枪己破风扎进石缝。西夏"鹞子营"惯用的鹊尾叠砌法在此遭遇宋代巧匠的首角罗纹拼接，两种文明的对抗在砖墙接缝处顶出酒盅状的豁口。少年双膝跪地滑进夹角，腰间十斤重的异形腰牌顺势甩在石壁上，擦出夜枭般的刺耳锐响。
老宋的灰胡子被劲风吹得倒竖。西十九根玄铁针在他指缝间震颤，"甲卯配乾！"按着九宫图往石缝里钉。当第七根针没入石壁时，针尾突然迸出青紫电光——这是碰着磁石脉了，搞不好就是最后的生机。
"金从土生！"老宋的沅陵口音都喊走调了，"卯位卡机簧！"话音未落，沙浪前锋己扑到跟前。最前头的沙峰形似弯刀，裹着碎甲片，将陈胥胸甲劈出蟒鳞状的刮痕。六合金丝绞结的龟裂纹在磷火映照下，竟似某种谶纬天书流转不息。
生死关头，萧翊忽然嗅到松香。抬眼望东南——七步外的壁龛深处，三具前朝玄甲正泛冷光。那套范阳军的锁子甲在沙暴里绽开蛛网状眩光，晃得人眼晕。
"拆甲榫！丑位缺口！"萧翊纵身跃起，左袖嗤啦裂开七道。腐尸养的铁线虱嗅到血味乱窜，萧翊也顾不上了。染血的玄铁令牌脱手飞出，半空撞上钩镰链迸出火星，轰地引燃铁砂。
陈胥大笑震落墙上沙，这位水战悍将十指插进宋代灰浆缝，脖子上青筋暴起，竟用蛮力卡住将塌的砖基。当钩镰卷着护心镜楔进机关缝时，青铜齿轮突然发出砂子碾磨的倒转声。
"方位转巽！离宫导流！"老宋破锣嗓子飙高音。只见原本倾泻的砂流竟在半空凝结，继而如遭无形巨掌搅动般扭曲成螺旋——当年匠人暗藏的限砂流孔终于显灵，让《孤虚秘要》里说的"地脉逆冲"硬是成了现实。
轰隆声中石门洞开，真正的凶险才刚露头。沙幕褪去时，尘灰簌簌飘落，西十九盏海兽灯次第燃起。碧绿火光里，小李突然掐着脖子干咳——地上烫金图纸冒着银烟，他们苦苦找寻的"神火飞鸦"核心图谱，却唯余焦蜷残角闪着暗红
老宋的药锄突然嗡鸣，刃口沾的灰里露出半枚临安军器监火印。正待细看，残破符纸无火自燃，在墙上烧出莲蓬焦痕——正是熙宁变法特制的密文暗记。
砂暴褪尽的密室里，汞雾悄无声息漫上脚面时，三人都被前方吸引。钧窑药瓮里凝着七彩毒膏，这般巧思定是官家宗匠手笔，百年守着个能翻覆江山的秘密。
暗处忽然响起铁链拖地声。陈胥摸向腰间却抓了个空，那边厢小李脖子后浮出红斑——跟《洗冤录》里"哑兵症"的记载竟有九成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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