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南路军大营往北,三十多里,有一片开阔地。
洛水河从旁边流淌而过。
时值秋深,河流己是枯水期,不足小腿深的河水,冰凉刺骨。
若不是之前的一场秋雨,浅浅的一丝水,怕不是只能浸湿鞋面。
这片开阔地上,扎着十几个帐篷。
这些帐篷虽然远没有杏花坡那里的南路军大营规模庞大,却十分规整,也十分严密。
往来巡逻的兵士穿着黑色的细鳞铠甲,戴着黑色面罩,目光冷冽,各个气息强悍。
靖南军,中军行营。
也是整个南北两路大军的指挥中枢。
一座守卫严密的黑色大帐内,靖南王御震云,少见的没有着甲,穿着一身暗金色的束腰长袍。
正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大帐内一位须发皆白,穿着麻布衣服的耋耄老人,有些惊奇的是,这老人高鼻梁,眼眶深陷,眼珠竟然是一蓝一黄。
老人正捧着一本书,似乎眼神不好,努力眯缝着眼睛翻看书页。
一炷香后。
老人颤颤巍巍的放下书,满是沧桑皱纹的脸上,一片悲苦。
他闭上眼睛,两行浊泪从眼角滑落。
御震云目光微凝。
片刻后,老人睁开眼睛,抹了一把泪水,哑声道:“如王爷所想,这本书,就是老朽的父亲所著的那本《昆吾经》!”
御震云眼中闪过一丝光亮,淡淡道:“你没有看错?”
老人长出了一口气,声音哽咽,语气却无比肯定:“绝对不会错!”
“昔年,我的父亲编著《昆吾经》的时候,我帮着起草、核对过一小部分内容,有几个词还是老朽我加上去的!”
“这本《昆吾经》,虽然不是原本,但里面的内容绝对是从原本上抄录下来的!”
“那你能把书中的内容一字不差的译成我中原文字吗?”御震云看了一眼老人。
“这……”老人面有难色。
“怎么,不愿意?”御震云说话的声音还是淡淡的,可老人却从这句话中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
“扑通!”
老人连忙跪下,语气惶恐的解释道:“王爷误会了!老朽萨拉伽的这条命是王爷给的,若不是王爷当初给一口饭吃,萨拉伽早就饿死在昆仑山下了!”
御震云伸手虚扶,“起来,起来,坐,本王没有怪罪你的意思。”
自称萨拉伽的老人爬起身来,然后小心翼翼的坐在旁边的凳子上。
御震云看着老人,淡淡笑了笑,平静地问:“既非不愿,那可是有什么困难?你说出来,本王必定想尽一切办法办法为你解决!”
萨拉伽叹了口气,拱手道:“王爷明鉴!非是老朽不愿,而是……”
御震云脸上表情淡淡,眼睛紧紧盯着老人。
“而是……当初父亲为了保密,《昆吾经》里的文字,乃是用殄文写成,想必王爷己经知道。”
“殄文,是父亲当初用西域深处的一个灭亡的国家的文字,结合波斯文,编译出来的一种文字。这种文字没有传承,只在当时的术士圈子里小范围使用,外界的人根本看不懂殄文,因此,也被称作亡灵之语。”
“老朽少年时,帮着父亲编译过原本,那时能勉强看懂一部分。”
“自从……自从……”
萨拉伽的身体忽然颤抖起来,似乎回忆起了以往不堪的往事。
“自从当时中原的皇帝派出大军,越过茫茫大漠,攻打波斯,就连父亲为波斯王炼出的不死神仆,也被来自中原的恐怖武圣一一杀死!”
“父亲也死在中原武圣的手里!”
萨拉伽忍不住哭出声来。
御震云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又飞快的隐藏。他淡淡怅然道:“那真是太不幸了!”
“所以,你更应该继承你父亲的遗志,不能让《昆吾经》这般奇书,遗忘在历史的长河里!”
好不容易止住哭泣,萨拉伽深吸一口气,语气带着深深的惋惜:
“父亲死去后,我害怕中原武圣斩草除根,把父亲有关的人都杀死,不敢留在波斯,就乘机偷偷离开,一路向中原的方向流浪。”
“在流浪到昆仑山一带,快要饿死之际,是王爷率大军经过,救了萨拉伽,给了萨拉伽第二次生命!”
“可相遇王爷的时候,老朽五十多岁了,如今,在中原生活,又过了快三十年!”
“儿时的波斯语早己经记不住了,更不用说《昆吾经》里,晦涩难懂的殄文了!”
御震云静静地看着萨拉伽,没有什么表情。
忽然一阵秋风吹起大帐的门帘,萨拉伽莫名感到一阵阵彻骨的冷意。
沉默片刻后。
“你还能看懂多少?”
萨拉伽低头,“大概能看懂的内容,不足全书十一……”
“十一……”
御震云两眼眯起,沉吟了一会儿,淡淡道:“你只是忘了,并不是不会,不是吗?”
“慢慢想,认真看,你一定能回忆起来的,对吗?”
萨拉伽刚想说尽力而为,忽然对上御震云的眼睛,心中莫名一慌,哆嗦道:“王爷说的是,给老朽足够的时间,一定能为王爷译出来!”
“嗯,本王相信你!”
御震云看着萨拉伽,脸上浮现出一抹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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