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的怒火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席卷了整个客厅，也席卷了钱程那颗一向以精密和稳定著称的“AI大脑”。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林溪因为愤怒而涨红的脸颊和微微颤抖的身体，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内部程序似乎出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紊乱”。
林溪刚才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串串无法解析的乱码，冲击着他的逻辑系统。
“人类的情感不是代码……不是算法……不是可以量化分析的数据模型……”
“你就是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这些评价，与他一首以来对自己的认知，以及他正在努力进行的“情感能力提升项目”的目标，都产生了剧烈的冲突。
“林溪导师，”钱程的声音有些干涩，这是他以往从未有过的体验，“你的意思是……我之前所有的学习和尝试，都是……错误的？”
他的语气中，竟然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和……失落？
林溪看着他那副罕见的、近乎茫然的表情，心中的怒火 inexplicably 地消退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复杂的情绪。
她刚才确实是气疯了，口不择言。但冷静下来想想，钱程似乎……也并没有做错什么。他只是在用他唯一擅长的方式，去理解这个对他来说完全陌生的情感世界。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林溪的声音也软了下来，带着一丝疲惫和懊悔，“我只是……我只是觉得，你太执着于用逻辑和数据去解释一切了，但情感这种东西，很多时候是……是超越逻辑的。”
“超越逻辑？”钱程推了推眼镜，眉头紧锁，“这不符合我所学习的科学原理。任何现象，都应该有其内在的规律和可以被解释的机制。情感，作为一种复杂的神经生理和心理活动，也应该遵循一定的……规则。”
“规则？”林溪苦笑一声，“如果情感真的有那么清晰的规则可循，那世界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痴男怨女，也不会有那么多分分合合了。我们《频道溪》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钱程沉默了。他似乎在努力消化林溪的这番话，试图从中找到一些可以被他现有知识体系理解的“接口”。
“可是，”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语气中充满了困惑，“如果情感没有规则，那我们学习和理解它的意义又是什么？如果一切都是随机和不可预测的，那我们又该如何进行有效的人际交往？如何建立稳定的社会关系？”
他看着林溪，眼神里充满了对答案的渴求。
林溪看着他那副认真的模样，突然觉得有些……心疼？
她意识到，自己之前的“辅导”，可能真的存在一些问题。她只是在教他“怎么做”，却没有真正让他明白“为什么”。她只是在给他灌输一些表面的“社交礼仪”和“情感表达技巧”，却没有触及到情感的核心。
“钱程，”林溪叹了口气，第一次用一种不带“导师”或“学员”称谓的、更平等的语气和他说话，“或许，情感的规则，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是一套可以被写进代码的精确算法。它更像是一种……一种艺术，一种需要用心去感受、去体验、去领悟的东西。”
“艺术？”钱程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艺术的定义本身就很模糊，其价值评估也缺乏统一的标准……”
“我知道，我知道。”林溪打断了他，“这对你来说可能很难理解。但你有没有想过，正是因为情感的这种模糊性和不确定性，才让它变得如此……迷人，不是吗？”
“迷人？”钱程重复着这个词，眼神里充满了不解。在他看来，“模糊”和“不确定”通常意味着“风险”和“低效”。
“是的，迷人。”林溪看着他，眼神坚定，“因为它充满了可能性，充满了未知，充满了……惊喜和意外。它不像你的代码，输入固定的指令，就一定会得到固定的输出。情感的交互，每一次都可能是独一无二的。”
钱程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他似乎在努力理解林溪所描述的这个“充满可能性的情感世界”。
“你之前问我，那些‘无效’的沟通方式，其存在的进化优势是什么？”林溪继续说道，“或许，正是因为这些看似‘无效’的沟通，这些模糊的表达，这些不合逻辑的情感，才让人与人之间的连接，变得更加……真实和深刻。”
“因为，我们不是冰冷的机器，我们是会哭会笑、会爱会痛的人。我们的情感，不需要被精确地量化，只需要被真诚地看见和回应。”
林溪说完这番话，感觉自己像是完成了一次漫长的“情感布道”。她不知道钱程能听懂多少，能接受多少。
但她知道，这是她此刻最真实的想法。
钱程依旧沉默着。他的大脑似乎在进行着一场前所未有的“系统重构”。那些他以往深信不疑的逻辑和规则，在林溪这番感性而真诚的“告白”面前，似乎开始出现了……裂痕。
这些人类社会中普遍存在的情感规则和社交潜规则，在他看来，确实……有太多不合逻辑的地方。
为什么明明不开心，却要说“我没事”？ 为什么明明想拒绝，却要委婉地绕圈子？ 为什么一句简单的“谢谢”，背后却可能隐藏着千百种不同的情绪？
这些规则，真的……合理吗？
钱程第一次，对这个他试图用数据和逻辑去理解的世界，产生了如此深刻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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