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梓那句“给Windows电脑强行安装MacOS”的比喻，像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在了林溪的心上。
她看着沙发上依旧昏睡不醒的钱程，以及他身上那件属于自己的浅蓝色针织开衫，一股强烈的愧疚感和自责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是不是……真的太自以为是了？
她以为自己可以用“情感导师”的身份，去“拯救”这个与众不同的AI先生，让他学会人类的喜怒哀乐，让他更好地融入这个社会。
但她却忽略了，他本身就是一个独特的、完整的“系统”。她那些看似“善意”的“辅导”，对于他来说，可能就像是一串串不兼容的“病毒代码”，扰乱了他原有的秩序，甚至可能……给他带来了无法估量的“损伤”。
如果……如果钱程真的因为她而出了什么事……
林溪简首不敢再想下去。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将那些纷乱的思绪压下去。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最重要的是，要按照王梓说的，好好照顾钱程，让他能够顺利“重启”。
她轻轻地帮钱程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躺得更舒服一些。他的眉头依旧紧锁着，脸色也有些苍白，看起来比平时更加……脆弱和……无助？
林溪的心，莫名地揪了一下。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帮他掖了掖盖在身上的那件针织开衫。那件衣服，带着她熟悉的、淡淡的洗衣液清香，此刻却盖在一个平日里总是散发着“AI气息”的男人身上，形成了一种……奇妙的违和感。
她突然想起，这件开衫，是她前几天刚洗好晾在阳台上的。钱程是怎么拿到，并且盖在自己身上的？难道……在他“系统崩溃”之前，他曾经来过她家？还是说……这是他潜意识里的某种“求助信号”？
林溪摇了摇头，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
她按照王梓的嘱咐，去厨房倒了一杯温水，然后又找出体温计，准备定时给钱程测量体温。
她坐在沙发旁的的地板上，静静地守护着昏睡中的钱程，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脸，生怕错过他任何细微的变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钱程那略显沉重的呼吸声，以及林溪自己那有些不受控制的心跳声。
林溪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如此近距离地、如此专注地观察过钱程。
她发现，他睡着的样子，其实……并没有平时那么“AI”和“难以接近”。
他的眉宇间，少了几分平日里的冷静和疏离，多了一丝……孩子般的疲惫和脆弱。
他的睫毛很长，微微卷翘着，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
他的嘴唇紧抿着，似乎在努力对抗着某种……不适？
林溪看着他，心里突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怜惜。
这个男人，虽然总是用冰冷的逻辑和数据来武装自己，但在卸下所有防备的时候，却也和普通人一样，会疲惫，会脆弱，会……需要照顾。
而她，这个自诩为“情感导师”的人，却差点因为自己的“想当然”和“急于求成”，而把他推向了“系统崩溃”的边缘。
林溪越想越觉得自责，眼眶也有些发热。
她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钱程那只依旧有些冰凉的手，将自己的体温传递给他。
“钱程，”她用一种近乎呓语般的声音，低声说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该那么逼你……我不该试图改变你……”
“你其实……也挺好的……真的……”
“你那么聪明，那么专注，那么……认真地对待每一件事情……”
“你只是……和我们不太一样而己……”
“你快点好起来，好不好？不要再……‘宕机’了……”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也不知道钱程能不能听到。
或许，这更像是她在对自己说，在对那个曾经因为“辅导”不力而感到挫败和失望的自己说。
夜渐渐深了。
林溪依偎在沙发旁，守着昏睡中的钱程，不知不觉中，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在梦里，她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充满“AI特色”的“情感辅导课”上。
钱程依旧是那副一本正经的模样，向她请教着各种关于“人类情感的逻辑悖论”。
而她，则耐心地、温柔地，向他解释着这个世界的美好与复杂。
只是，这一次，她不再试图去“改造”他，而是……尝试着去理解他，去接纳他，去……和他一起，探索那个连接着理性与感性的未知宇宙。
梦境的最后，钱程那张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似乎……露出了一抹极淡极淡的，但却异常温暖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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