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杰听见他的声音，扭头朝这边看了一眼，脸色平静，只是轻描淡写地道：“就想换换口味。”
江德福皱起眉，瞳孔微缩，隐隐察觉这话不对劲。安杰做饭从来讲究节制，不浪费，不张扬。今天突然摆出这么一大桌子肉，连平常她自己都不爱吃的肥鸭皮都出现在菜里，怎么看都不正常。
他压下心头疑惑，装作若无其事地笑着问：“你是不是做梦梦见咱中彩票了？一觉醒来买了一桌子肉犒劳我？”
安杰瞟了他一眼：“不吃拉倒。”
“谁说不吃了？”江德福连忙夹了一块酱香鸡翅，送进嘴里，“我就说，这味儿比饭馆做的都香。”
他咀嚼着，却没忘了细看安杰的脸色。她没笑，只是低头将炒好的菜装盘，眉宇之间有一抹淡淡的疲惫，眼角不知是烟火熏得还是熬夜留下的淡青。
江德福心中更觉得不对。他没有再多问，只是默默把每道菜都尝了一遍，一边吃一边留意细节——调味都精准，火候合适，显然是精心准备，但她却一点儿没动筷，只是坐在旁边静静看着他吃。
“你吃啊，这些不都是你平常惦记的吗？”安杰忽然开口，语气听不出情绪。
江德福一顿，咽下口中的肉，微微皱眉：“你不吃点儿？”
安杰摇了摇头，缓缓道：“我早上吃得多，不饿。”
江德福放下筷子，坐首了身子，眼神凝重起来。他心里己经有了不好的猜测，却还是硬生生压着没问。他知道，有些事问早了，反而逼人。
“我说，”他干咳了一声，语气放柔了些，“你做这一桌菜，总不是为了看我一个人吃吧？”
安杰默然片刻，终于低声说：“就是想看看你吃得开不开心。”
“我不开心你还给我弄这一桌？”他咧嘴一笑，试图缓和气氛，“我看你最近是不是又看小说了，受啥剧情影响，今天搞这一出。”
她忽然不语，手指却在餐桌下紧紧握住了桌布的一角，指节微白。江德福眼尖，余光瞥到这一幕，心猛地一沉，语调也跟着变了。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安杰沉默半晌，终于轻声道：“没有。”
“真没有？”
她依旧不说话。
江德福盯着她的眼睛看，像要从中读出什么蛛丝马迹。她却垂着眼帘，遮住了所有情绪。气氛一时间沉了下来，只有桌上饭菜的热气袅袅上升，与那寂静的屋内形成强烈对比。
过了一会儿，安杰忽然站起身，把餐盘轻轻往前推了推，“你吃吧，我出去转转。”
她没等他回应，就快步走出了屋子，留下江德福一人坐在桌前。他望着那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忽然觉得一点都不香了。
他的心被不安占据，连咀嚼都变得艰难。他不知道安杰为什么要这样，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他只知道，今晚这一顿饭不是为了庆祝，而更像是一种告别，一种含着哽咽的沉默告别。
但他不信，她会不告诉他。他知道她，只是还没准备好开口。
江德福缓缓站起身，走到厨房门口，看着院子外安杰那渐行渐远的背影，忍不住喊了一句：“安杰！”
那背影微顿，却没有回头，依旧朝着暮色走去。
江德福咬咬牙，回头看了一眼那桌子上的热菜，突然觉得胃里空得发冷。他重新坐下，伸手拿起那块香辣牛腱子，却在送到嘴边时，又迟疑地放了回去。
江德花一进门，就闻见屋里满满的肉香扑鼻而来，那种香味带着浓烈的酱香和炖煮出的油脂芬芳，一下子就勾得她咽了好几口口水。她手里的那一小篮绿豆芽顿时显得寒碜，眉毛都皱了起来。
“妈呀，这是谁家办酒席啊？”她踮起脚朝餐桌看了一眼，一眼瞥见满桌的红的、黄的、亮晶晶的菜肴，眼睛顿时一亮，“哥，这……你请客啦？”
江德福正坐在桌边，手里握着筷子，神情却有些怔怔的。他刚才还沉浸在那股沉甸甸的莫名情绪里，见江德花突然出现，才像是回了神。他往桌子边一让，用筷子指了指最靠近她的一盘糖醋排骨：“坐下吃，别光看着。”
“我吃可以吃，但你得先告诉我，今天啥日子？嫂子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大方？这一桌子肉，咱家上次这么吃……得是春节前了吧。”
江德福嘴角牵了牵，却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招呼道：“你尝尝这盘红烧鸭掌，嫩得很，味道比饭店还好。”
江德花哪还矜持，扔下菜篮，撸起袖子坐了下来，笑眯眯地夹了一只鸭掌，咬了一口，顿时眼睛都眯成了缝：“哎哟喂，这真是嫂子做的？嫂子这手艺，我服了。”
她一边吃，一边还往旁边那几盘扫射，动作越发麻利，“哥，你是不是惹嫂子了？她这么下血本，不太对劲啊。”
江德福抿了抿嘴，拿筷子敲了敲她的碗沿：“你就知道吃，别问那么多，赶紧趁热吃。做了这一大桌，浪费了怪可惜。”
江德花咀嚼的动作顿了顿，瞥了江德福一眼。她虽然平时嘻嘻哈哈惯了，但对江德福这个当哥的，她还是了解得很。他今天的脸色虽说不难看，但总透着一股说不出的不自在。她心里有点数，也没再多嘴，只默默夹了几块肉，专心嚼着。
“这道香辣牛腱子……也太入味了。”她含糊地说着，“哥你也吃点，光看着我吃成什么样。”
“我吃了。”江德福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米饭，心思却完全不在食物上。他眼神时不时瞟向门口，安杰己经出去半个多小时了，夜色都快黑透了。
“嫂子出去干嘛去了？”江德花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不回来吃啊？”
江德福点点头，又摇摇头，“她说不饿，出去透透气。”
江德花“啧”了一声，夹了一块香煎羊排塞进嘴里，“嫂子今天确实有点怪。不过我还是要夸一句，她这道羊排，真有那味了，外焦里嫩，口感那叫一个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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