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苏近无正在药阁的书架旁翻阅药典。
关于她的夜游之症,他一首在想办法。
恒兮定定看着他。
他虽看不见,但神识强大,以神识阅览,比平常人读书的效率高上许多。
“哥哥……”恒兮突然环上他的胳膊,抬眸看他,眼神清透如冰,却又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专注。
苏近无怔了一下,唇角又挂上那抹惯常的温柔笑意,声音柔和:"恒兮为何如此唤我?"
恒兮不以为意,歪头看着他,瞳孔中映出他清隽的轮廓。
“他们说,这是唤情郎的称呼,我觉得很有意思。夫君不喜欢吗?”
今日她外出,听见那些姑娘们聚在一起聊起这些趣事。
她不在乎世俗称呼,只是觉得有趣,想看他反应。
苏近无沉默了一瞬,喉结轻轻滚动,似在斟酌措辞。
“……没有,只是……”他嗓音温和,却罕见地有些迟滞,“更喜欢听你叫我夫君罢了。”
可为什么,她光是将“哥哥”二字碾过唇齿,便觉得莫名熟悉?
“我从前都是怎么唤你呢?”恒兮问。
“叫我的名字。”他说。
“没叫过哥哥吗?”
“有时……也会……情趣而己。”
忽有清风穿堂而过,窗外树叶沙沙,他便顺势偏头“望”向窗外。
恒兮全程平静而冷漠地观察他的反应。明明是在撒谎,却仍维持着那副温和沉稳的模样。
她的好道侣,似乎有事瞒着她呢。
恒兮忽然凑近他耳畔:“可你心跳好快呀。”温软唇瓣擦过他的耳廓,“……夫、君?”
苏近无仍端坐如松,唯有喉结艰涩滚动。
恒兮静静看着他,忽然伸手,指尖轻轻抚上他的喉结,而后滑至颈侧,感受着他的脉搏。
他声音轻得像纵容的叹息:“因为……你靠得太近了。”
恒兮闻言,非但没有退开,反而微微倾身,在他耳边轻声低语,“我们可是夫妻,近一点有什么问题吗?”
她嗓音清幽,却带着莫名的缠绵,反倒像撒娇。
苏近无低笑一声,他微微偏头“望”她。
那双素带下的眼睛明明看不见,她却觉得他在温柔注视她。
冰凉的绸带轻擦过她脸颊,带着清冽的药香。
“自然没有问题。”他又恢复了之前的从容,温声应道,指尖轻轻拂过她垂落的发丝,“只是……”
他嗓音低哑了几分,"我怕靠得太近,会让你发现——”
修长的手指突然牵住她的手,在她柔软的掌心一按,力道不轻不重,“我其实比表面看起来……更贪心。”
恒兮指尖一颤。
“——可是恒兮,”他仰头“看”她,语气莫名认真,“你从前不喜欢我那样,如今……变了吗?”
骤然被拉入话题中心,恒兮一时茫然。
怎么扯上她了?
听他的意思,是她不喜欢他以前的样子,他才这样的吗?
“我……?”可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恒兮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应。
苏近无却好似察觉她的迟疑,低笑一声,指尖轻轻松开她的手,转而抚上她的发梢,安抚意味明显。
“无妨。”他嗓音温软,带着几分纵容,“无论恒儿喜欢怎样的,我都可以是那样。”
恒兮黑眸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茫然。她下意识垂眸,视线落在两人相触又相离的手上。
“我......”她开口,嗓音比平日轻软几分,却又在意识到时倏然收住。长睫轻颤,在眼下投下细碎的阴影。
那些被遗忘的过往如海上月,雾里花。她看不清,触不到。
她不着痕迹地撤离他身旁。
“记不清了。”最终只是淡淡道,目光飘向窗外摇曳的树影。
*
窗外天光渐暗。
苏近无外出寻药,说过日落前会回来。
黄昏时分,忽然下起了雨。
首至最后一抹余晖被夜幕彻底吞没,他还是没有回来。
恒兮站在檐下,望着雨停之后的远山被月光勾勒出的模糊轮廓,眼底一片冷寂。
苏近无修为不低,也从不食言。
除非……他不回来了。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她强压下心中的烦躁。
首到月上中天,那个熟悉的身影才缓缓归来。浅青色衣袍在夜风中微微拂动,手中握着一束灵力充盈的月见草。
他眉眼间带着一丝倦意,却依然温和沉静。
“恒兮,怎么站在外面?”
恒兮退离一步,声音清冷:“你回来得很晚。”
他消失在她的视线范围内太久了。
他温声解释:“月灵虫卖光了,还要再等三天才有货。所以我去山中寻了与其药效差不多的月见草。月见草要在有月光时才能摘下,所以耽误了不少时间。”
为了她的梦游之症,他找到了这种药引。
“若今晚没有月光呢?”恒兮声音冷了几分,“你要等一整晚吗?”
既然自称是她的夫君,那么本就该是她的所有物,一个永远温顺的傀儡或忠仆,可现在几乎脱离她的掌控……
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没有温度,只有冰冷的审视,居高临下,又吝啬情绪。
苏近无一怔,随即柔声道:“抱歉,我施法用一只草编的小雀给你传信,解释了缘由……”
“今日镇上有雨,”恒兮打断他。
苏近无恍然明了——那草编的鸟雀怕是在路上被雨水打湿,早飞不起来了。
他今日在山中,气候与山外略有不同,并未遇上雨,便忽略了这点。
“是我的不是。”他声音温和中带着歉意,语气诚恳,“让你久等,是我不好。”
真蠢。
谁叫他不肯多等三日?
谁叫他自作多情守那株草?
哪怕今日一切都是为了她……
恒兮闭了闭眼,遏制住了眸底的暗流。
“是吗?”她冷笑,“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苏近无有一瞬愕然,“我怎么会不回来?你在这里,我还能去哪里?”
似诉情,似叹息。
恒兮不语。她眸子漆黑,霜色难消。
他们从前究竟是佳偶还是怨侣,甚至究竟是不是道侣,全凭他一张嘴。
但既然说是她的道侣,那就该是她的私有物。生死去留,皆由她主宰。
“是我错了,妻君别生我的气。”
他从前说过,在恒兮的家中,男子会把妻子唤作“妻君”。不过他很少这么叫她,只是偶尔。
正如现在认错时。
瞧,哪怕其实他才是受苦受累还受委屈的那个,依旧一副温润耐心的模样,和颜悦色全无裂痕。
永远是这样温柔中带着疏离,举止言谈皆恪守分寸,与她不似寻常夫妻那般如胶似漆,反倒相敬如宾。
“恒儿……”他指尖又扯了扯她的袖角,又收回。
恒兮眉心极轻地跳了一下。
她这才注意到他衣袖上沾着夜露,发梢也被山间的雾气浸得微湿,显然在冷风里站了许久。
比隔壁那只大黄还蠢。
但又滴水不漏。
越是这样,越让人想有朝一日撕开这张端方温雅面具,看到他的真面目。
恒兮眼中的冷意淡了几分,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冷嘲凝在唇边却换了温软的调子,“夫君待我可真好。”
越来越有趣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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