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着药汁的丝帛在眼睛上泛着凉意,苏近无随手揭下。
“苏公子……”一旁的医师语气为难。
“不会好了,何必费心医治。”苏近无语调平静。
“拜见尊上。”医师语气更加恭敬。
是恒兮来了。
“为何不听话乖乖治眼睛?”恒兮清冽的声音传来,苏近无心跳不自觉轻快了几分。
医师识趣退下。
恒兮亲昵地靠坐在苏近无身旁,将他的青丝绕在指尖打旋。
“我自己的眼睛自己知道,治不好了。”他说到最后,声音轻得像久久落不到地的羽毛。
“我偏要一试。”恒兮说。
“恒兮……”苏近无摸索着牵住了她的手,语气无奈,“那药味太难闻了。”
恒兮也不紧逼,“不想上药,那便做些别的。”
她突然轻咬住他的喉结,指尖沿着锁骨凹陷处画圈,“哥哥今日心里,可有想起我?”
“想。时时刻刻都在想你。”苏近无说得坦诚。
无神的双眼似冰湖被春日第一缕风吻出了水痕。
他揽上恒兮的腰肢。
动作间,恒兮的裙裾擦过他的衣摆,熟悉的独属于她的白梅香混着血腥气漫进鼻腔。
“你受伤了?”
他瞎了眼睛,其他感官便相对灵敏起来,尤其是嗅觉和听觉。
所以哪怕她的清洁术施过好几遍,残余的血腥味还是可以闻到。
“恒兮,伤了哪里?”
“是旁人的。”恒兮并不想把这些事细说给他。
“真的吗?让我看看。”他担忧地想要查看,却意识到自己什么都看不见。
“可惜哥哥看不见了。”恒兮故作遗憾道。
她牵引着他的手扯开自己的衣带。
“那便只能摸了。”
苏近无缩回手,“恒兮,你正经些。”
恒兮轻笑出声。
“看来的确没什么事。”他似乎有些生气。
但恒兮不在意他何种情绪。
她的手探入他松垮的素袍,温凉的指尖地抚过他腰腹肌理。
窗柩漏进流淌的月光。喘息声似乎生来与月色相宜。
“今日既然不开心,为何不拒绝?”恒兮勾着他的下巴问。
她早己觉察出他的情绪。可若她不问,他便不会说出来。
“我愿意的。”他说。
可他的声音轻得过分。
“我不问你便不说吗?”
可她向来不在意他的情绪,今日也是少有的关心。
她倾身压下,手指与他的手交缠。
两人腕间一样的素面银镯碰撞,叮铃作响。是恒兮送给他的法器,对他而言也是信物。
苏近无空茫的眸子映着烛火,睫毛在眼睑投下细碎阴影,像被揉碎的月光。
“说出来会扫你的兴。”他说。
恒兮忽然掐住他下颌,指甲陷进苍白的皮肌肤:“睁眼。”
“……你知道我看不见。”
他偏头躲避她,尾音却在她指尖划过脊椎时陡然变调。
他试图爬离她,却被她拖回原处。
枕上散落的墨发与她的青丝交缠。
“在赌哪门子的气?”她温热的呼吸灼得他心颤得慌。
他喉结滚动着向后躲,却被被子绊住又陷进去。手想抓住什么借力起身,却触到了床头放着的冰凉的铜镜。
镜面映出恒兮缓缓逼近的身影,她披散的长发落在他颤抖的指尖。
“别用溯光镜……”
苏近无破碎的尾音被碾进唇齿。
恒兮用白绫蒙住他的眼睛,尽管这双眼睛早己看不见她清冷双眼中流露出的病态。
“恒兮,求你……不要用溯光镜……”他的声音是不多见的惊恐和哀求。
溯光镜顾名思义,可以将镜中照到的一切记录下来,反复回放。
“不要……不要这么对我,好不好?”他说着,竟落下泪来。
“哭什么?”
恒兮舔去他眼尾咸涩。
“他们说,我是你的男宠。”
“我不想只做你的玩物……就算……就算是……你不要记录下来给旁人看好不好?我是你的……我是你一个人的……”
月光浸染他的眉目,照见他眸子里盈着的水光。
恒兮似乎明白他今日赌了什么气。
原来,他以为她要把他这样子给别人看。
“你还是不太明白我。”
她怎么会把自己的私有物分享给别人。
尤其是他。只能是她一个人的,永远都是。
“所以我要罚你。”
一颗丹药被送入他的口中。
“不要……”他骤然攥紧身下褶皱的被褥,药效催生的潮红从耳尖漫至心口,“哪里学来这些……”
恒兮轻笑:“哥哥从前久居高台,不知道如何取悦魔尊也可以原谅。今日,我教你。”
恒兮指尖骤然发力,满意地听见他喉间溢出的呜咽混着"求你"二字,像自高台摔碎的冷玉。
良久,恒兮似在回应他先前的控诉。
“哥哥,他们说得不对。”
“你只要信我一个人,就够了。”
苏近无破碎的哀求终是化作喘息,随她咬破的舌尖血染红苍白的唇。
“不会把你给旁人看的。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素色的幔帐重重垂落,烛泪与夜色渐渐稠得化不开。
“那也不是溯光镜,你永远都会在我身边,近在眼前,我何须记录回看?”
永远……像誓言一般让人沉沦……
会不会有一天,他们也会结成眷侣,做夫妻做道侣,有名有份地留在她身边?
他忽见眼前漫过一片红。
久不视物的双眼终于得见带着色彩的虚影,却不是大婚的红绸,而是她的血。
“你忘记我,自寻超脱吧……”
苏近无缓缓睁开眼,是早己习惯的黑暗。身边的恒兮己然睡熟。
自从来到汝陵,他总梦到她。
或是设想被她厌恶抛弃的场景,或是梦到她身死时的悲恸,又或只是回忆起过往。
窒息般的恐慌让他连痛意都麻木,梦醒时每每惊扰她安睡。索性,便不愿入睡,就这样清醒地守在她身边……
可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从前。
恒兮……
恒兮……
她和别人成婚了。即便不是她心尖的白月光,也不是他。
爱恨未得分说时,她死了。
魔尊恒兮,死在七百年前仙门围剿中。
原来贪心而不足,才是神明对叛离者的惩罚。
惩罚贪心的人,既想要永恒,又奢望重逢——却空手掬水,徒留满手寒凉。
可明明他们从前那般亲密,那样缠绵……
所以,面对复生之后忘记一切的她,他说是她的道侣,她的爱人,不算谎言——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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