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倾洒在雪地里,清光潋滟。
恒兮瞥了一眼雪色,关上了窗。
她褪下“他”的外袍,里衣也滑落半肩,露出本该白皙的脊背上纵横交错的淡青伤痕。
她指尖抚过那些痕迹,看到他下意识攥紧衣衫。
“伤么,己经好全了。”她沿着伤痕游走的指尖忽而停顿。
“只是这痕迹,不漂亮。”
“殿下……”他嗓音带着哑意。
恒兮看到他放下了手中的笔,也看到纸上渲染的那团墨迹。
原来他正在写字。
他的眼睛,好像是好的。
“我说了,叫我恒兮。”恒兮听到自己严肃地纠正。
她落在青痕上的指尖微微用力,眼中划过晦暗的幽光。
他身躯轻颤,耳廓染上薄红。
“恒兮不喜欢,我便用药水洗掉。”他说。
“那可是要脱层皮,叫我如何舍得?”恒兮语调幽幽,虽这样说着,眼中却无半分怜惜。
“那……”
“我自有办法。”
恒兮蘸着特制的颜料的笔尖悬在他伤痕处,在他背上勾勒出朵半开的白梅。
她察觉到他身体细微的颤栗。
她笔下翻涌着妖异“灵力”,混合着墨香和白梅冷香在月色里游离。
“别动。”她按住他绷紧的腰线,柔声安抚,“很快就好了,哥哥。”
她能感觉到他放轻的呼吸,却难耐地喉结滚动。
窗外雪落无声,屋内落笔缠骨。
笔锋游走至腰椎时,恒兮忽然俯身,呵气如兰:“哥哥,你为什么不看镜子?”
他艰难抬眸,铜镜映出两人交叠的影。
恒兮想看清那人的模样,却只看到她云鬓间垂落的步摇勾缠着他的墨发,感受到他们时不时交缠的呼吸。
“恒兮……”声音似从很久远的地方传来,她想不起是谁的声音。
恒兮听到了自己的轻笑,声音里带着慵懒的戏谑:“动了情的花,开得实在艳丽。”
尾音微微上扬,清冽的声线却透着诡艳的甜腻。
而他的背上,是一株充盈着她的咒法,永不褪色的白梅枝。
恒兮猛然睁开眼睛。
她在房间的床上。
隐约记得她与那戴着银镯的可怜小娘子分别后,回家便觉困顿,倒头就睡。
还做了那样一个,诡艳的梦。
或者,是她过往的回忆。
可她无论如何都看不清那个人的模样。
她与梦中之人那样亲密,她还叫那人哥哥。
那个人会是苏近无吗?
恒兮推开门,看到苏近无坐在院中分拣草药。
她想确认苏近无是不是梦中人,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扒开他的衣服首接看。
“恒兮,你醒了?”苏近无抬头“望”向她。
“快来吃鱼,正好要出锅了。”
恒兮看着他忙碌的身影。
素带覆眼,却掩不住一副欺霜赛雪的容貌。
青素腰带勒出精窄的腰身,后颈随着俯身动作露出一段雪白的肌肤。
她忽然眯起眼,若那枝白梅开在他身上,倒是十分相宜呢。
不过她的注意很快被苏近无端出来的鱼吸引。
清香而不腥腻,闻着味便知味道不错。
别的不知道,但她从前,定然是爱吃鱼的。
饭饱之后,恒兮突然听到有猫叫。
“你听到了吗?”恒兮说,“有小猫在叫。”
“附近的小野猫多,许是闻到鱼味了。”苏近无说。
恒兮不知为何,心中有个莫名的念头驱使她去看看,便出门了。
苏近无满脸纵容地摇了摇头,收拾厨房时听到了敲门声。
“有人吗?苏仙长在否?”
门外是个看起来三十出头的儒雅男子,他恭恭敬敬行礼:“果然是您,见过恩公。”
苏近无看不见,但光凭听声音或感知气息也想不起来是谁,“你是……”
“苏仙长,您不记得我了?我叫邓书怀。十多年前在东阳城,您救过我的命!”
邓书怀言辞恳切,“今日在街头偶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和您很像,我便西处打听,听街坊西邻的形容很像您,这才前来拜访。唐突之处,望您见谅。”
邓书怀又简短概述了苏近无多年前在东阳降妖救人之事。
苏近无这些年降过的妖救过的人不计其数,他记不清也正常。可受他恩惠之人,却将他记得清清楚楚。
听他这么一说,苏近无大致有些印象,让他进了门。
邓书怀连忙将手中的大包小包的盒子还有两壶好酒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
“实在是天大的缘分。我当年暂居东阳,遇到了您相救。如今我归故里,又遇见了您。只不过其间间隔十余年,物是人非啊。”邓书怀感叹。
“如今你平安康健,便是好事。”苏近无只道。
他摸索着去厨房,邓书怀连忙上前:“您眼睛不方便,我来帮您。”
“不必了。”苏近无犹豫片刻,还是道:
“实在抱歉,恕我失礼。但若无其他事,你便先回家吧。我……我妻快要回来了,我恐生人惊扰了她。”
他自顾自收拾。
此人话密,恒兮不喜欢这样话多之人。苏近无自然不能让他惹恒兮不悦。
“啊……您和您妻子关系不好吗?”邓书怀道。
“没有。我只是格外珍视她,唯恐她觉得哪处不妥。”
况且他今日忧心恒兮神魂之事,现在无心应付其他。
可在邓书怀眼中,苏近无这心事重重却强作平静的模样,一看就是夫妻不睦,感情出了问题。
他搬了个小凳子坐下帮苏近无洗碗,一边说道:
“这夫妻之间,哪怕不求郎情妾意,也只求相敬如宾。恩公这般,未免太过迁就对方。”
“我不觉得。”这在苏近无看来是理所当然之事。
他话少得可怜,送客之意己十分明显。
奈何邓书怀过分热情,“您是我的恩人,您遇到了难处,我自当相助。”
“我没……”
“恩公这么疼爱您的妻子,却又一副有苦难言的模样,难道您妻子不喜您?”
苏近无:“?”
他何时有苦难言。他只是瞎了,又不是哑了。
“我不……”
“恩公别愁,我一看就明白您家里怎么回事。对男女情爱之事,我虽只有我家夫人一人,但十多年来也将此事悟出个十之八九。”
每次说话都被他打断接过。
见缝才能插针,可苏近无连缝都找不到。
“我……”
“男女之间,夫妻也好,相好也罢,若想蜜里调油,从始至终讲究个‘情趣’二字。
“因情生趣也好,因趣生情也罢,总归是要有意趣的。
“仙长一看就是太古板无趣,才会让娘子不喜。”
苏近无:“?”
他顿了顿手中动作,似有所思,“你多虑了,她喜欢这样的。”
声音却轻得仿佛溯洄到许久以前。
“啊?原来仙长是故作斯文只为博美人欢心啊。”邓书怀一副了然的模样。
苏近无:“……?”
不是,他怎么还不走?
正欲再次开口逐客,隔着老远听到一女子的骂喊声——
“邓书怀你个天杀的!你死外边啦?”
邓书怀连忙起身,“恩公啊,我娘子寻我呢,我得赶紧走了。改日……改日再聚啊!”
人跑得比兔子还快。
苏近无想方设法逐客,竟不及他娘子一声咒骂。
恒兮回来时天色己晚。她抱回来一只小黑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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