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安寺的晨钟刚刚敲过三下,
胡婉柔慢慢睁开眼睛,寺院的房间比她想象中要简单朴实多,一张木床,一个方几,墙角摆着半旧的衣柜 ,窗外,初夏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纸洒进来。
“少夫人,您醒了?”香露轻手轻脚的推门进来,,手里端着铜盆,热气袅袅上升,“奴婢刚去打了热水 来,”
胡婉柔坐起身,揉了揉太阳穴,昨夜他睡得并不安稳,陌生的环境,硬是的床板,还有心中 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和忐忑,都让她辗转反侧。
“玉嬷嬷呢?”她轻声问道,接过香露递过来的湿帕子擦了擦脸。
“嬷嬷一早就去厨房了,说 要看看寺院的斋饭合不合您的口味,”香露一边帮胡婉柔梳头,一边压低声音道 :“少夫人,今日午后那 讲座——”
胡婉柔的手指微微一顿,这才是她执意要来慈安寺的真正原因——城西女子学校每月两次的新女性 讲座,若在府中,她断不可能总独自出门参加这样的活动 ,但在寺中祈福的名义下,行动便自由许多。
“你打听清楚了?确实在未时?”
“千真万确,奴婢昨日 特意去学堂门口看了告示,”香露麻利的 将 胡婉柔 的头发挽成简单的发髻,只用一根白玉簪子固定 ,“从慈安寺后门出去,穿过一条小巷便是,“只是——”她犹豫了一下 ,“少夫人真要穿这身去?”
胡婉柔低头看自己素雅的衣裙,虽不是华服,但料子上乘,绣工精细,一看便是富贵人家的女眷,她咬了咬下唇 :“你说的对,太显眼了,可有带素净的衣裳?”
“奴婢 带了两套自己的粗布衣裳,若少夫人不嫌弃——”
“就穿你的 。”胡婉柔果断道随即有些不安的说,“只是委屈你了。”
香露连忙摇头:“少夫人说哪的话,能帮上您是奴婢的福分。”
午斋过后,胡婉柔借口要午睡,支开了玉嬷嬷,香露帮她换上一身靛青粗布衣裙,又用一块素色头巾包住发髻。
“少夫人这样一打扮,倒真像一个 寻常家的姑娘了,”香露退后两步打量道,眼中带着几分新奇,。
胡婉柔对着铜镜照了照,镜中人素面朝天,衣着朴素,与平日那个端庄矜持的少夫人判若两人,她心中 燃起一种奇异的解脱感,仿佛卸下什么重担,
“走吧,趁着玉嬷嬷还没回来。她知道了又要担心。”
两人从后门偷偷溜出慈安寺,六月的阳光炽热,胡婉柔 却觉得 格外畅快,她跟在香露身后,穿过狭窄的巷子,心跳随着脚步越来越快,这是她第一次 去做一件丈夫和婆母绝不允许的事。
女子学堂是两层小楼,门前己经聚集了十多个女子,年龄各异 ,衣着朴素 ,胡婉柔低着头混入人群,手心沁出汗,
“别紧张,少夫人。”香 露 在她耳边轻声道,“没人会认出您的。”
学堂 内布置简单,几排长凳,前方一张讲台 ,胡婉柔选了靠后的位置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膝上 ,指尖微微发凉,周围女子们低头交谈着,话题从家事到国事,无所不谈,言语间透着她从未听过 的自信与活力。
“听说今日是尚先生主讲,她刚从 法国留学回来呢 ,”
“是啊,上回苏梦梅讲女子教育的重要性 ,听的我热血沸腾——”
“我家那口子说我听这些没用,可我觉的先生讲的对 ,女子也该 有见识——”
胡婉柔竖起耳朵听着这些对话,心中 既惊讶又向往,在她世界里,女子 只需相夫教子,恪守妇道 ,何曾想过还有别的 可能?
一阵掌声打断了她的思绪,一位约莫二十五六岁的女子走上讲台,短发 齐耳,一袭浅灰色西装,英气逼人,胡婉柔瞪大了眼睛——她从未见过女子如此打扮 ,
“各位姐妹 下午好,”林语嫣 的声音清亮有力,“今日我们来探讨的是‘女子为何要有独立人格'_"
胡婉柔全神贯注的听着,每个字都像锤子敲在她的心上,林语嫣谈到女子不应只是丈夫 的附属,应有自己的思想和追求,谈到 包办婚姻的弊端,自由恋爱的重要性,甚至 谈到 女也应该有机会 接受教育,参与社会工作。
这些言论在胡婉柔听来简首惊世骇俗,却莫名的令他心潮澎湃,她想起自己与白知意的婚姻,两家世交,门当户对,一纸婚约便将两个陌生人绑在一起,成婚以来,相敬如‘冰’,白知意明确表示不要相互折磨,每月 只有在初一十五按例来她的房中,也被白知意免除了,平日连话都不说,
”所以,姐妹们,我们首先要意识到自己是 个独立的人,然后才是女儿,妻子或母亲。“林语嫣的话将胡婉柔拉回现实,“没有自我意识 的女性,永远 无法获得真正的幸福和尊严!”
讲座 结束,胡 婉柔坐在原地,心绪难平,香露轻轻碰了下她的手臂,“少夫人该回去了。玉嬷嬷该找我们了。”
胡婉柔这才如梦初醒 ,匆忙起身,就在这时,前排的一位妇人回头看了她一眼,突然惊讶道:“咦,这不是白家少夫人 吗?”
胡婉柔如遭电击,脸色 瞬间 煞白,那妇人己经 快步走过来:“果然是白少夫人!我在白 夫人十五寿宴上见过您,您也来听林先生的讲座?”
周围齐刷刷的目光 投来,胡婉柔感到一阵眩晕,她仓皇 的点点头,拉着香露就要往外走。
“请留步!”
一个声音 从讲台方向传来,胡婉柔回头,看见林语嫣正向她走来,眼中带着善意的 笑意。
“这位夫人既然对我的讲座感兴趣,何不留下交流一番?”林 语嫣声音不大,却让周围安静下来,
胡婉柔的手指 紧紧攥住衣角,喉咙发干;“我 -我只是路过——”
“白少夫人何必谦虚,”那位认出她的妇人笑道,“您这样的大家闺秀也关心新思想,真是难得。”
胡婉柔感到无数目光如针般刺在身上,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 有离经叛道——白家少夫人,居然偷偷摸摸来听这种‘大逆不道’的讲座!若是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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