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朽渊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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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朽渊回响

 

第七十六章 朽渊回响

墨绿色的光线沉甸甸地压在苏砚肩头,在这片寂静而诡异的根须世界里,那若有若无的敲击声如同黑暗中的萤火,微弱却无比清晰。

**铛…咚咚…**

不是单纯的铜铃或木鼓,那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和……空洞。仿佛并非由实体撞击所发,而是从大地的骨髓深处震颤而出,在无穷无尽的根须管道中反复回响,剥落了时光的残渣才抵达他的耳畔。

胸口的胎记像是被这声音唤醒,共鸣变得滚烫而急切,每一次轻微的鼓荡都牵扯着他敏感的神经,像一根无形的丝线,坚定地指向左前方那片悬浮在幽暗虚空中的根球巨岛。

苏砚深吸一口气,压下手臂的剧痛和脏腑的翻腾。脚下的根须“地面”并非完全稳固,有些区域被汁液浸透,呈现出近乎果冻般的粘滞感。他不敢大意,每一次落脚都先用左手的指尖试探性地敲击附近较粗壮的根脉,确定其韧性。那嵌着墨绿茶膏的紫砂碎片被他紧紧攥在左手掌心,冰凉的触感反而带来一丝奇怪的镇定。

他谨慎地靠近那巨大的根球。越是临近,那“岛屿”便越发显得庞大无朋,由无数深褐、墨绿甚至带着暗红纹路的虬结根须盘绕、挤压、融化凝结而成。根须间隙里,粘稠的汁液流淌得更加活跃,闪烁着微弱的荧荧绿光,仿佛这巨大的结构内部有心脏在搏动。

声音的来源,似乎就在根球背面更幽暗之处。

苏砚贴着根球边缘的阴影处移动,避免自身暴露在可能存在的“注视”之下。这片死寂的空间里,任何一点光亮或响动都如同投石入湖。他能感受到空气中的压力在缓缓增大,那沉淀了不知多少岁月的陈腐茶香与深埋地底的矿物质气息混合着,变得粘稠得几乎化不开。

绕过一个如同巨蟒垂首般下垂的粗壮根脉,根球另一侧的景象骤然闯入眼帘!

一座……“桥”?

不,更准确地说,那是一片由无数细密根须层层叠叠、自动编织延伸而成的路径!根须如同拥有生命般蠕动、绞合,在下方深不见底的漆黑渊薮之上,硬生生构成了一条宽约三尺、无限向前延伸的“悬索根道”!这条“根道”本身亦是由粗细不一的根须盘结而成,同样流淌着荧荧绿光的墨绿汁液,其形态扭曲盘绕,时而收窄如蛇颈,时而拱起如驼峰,消失在更远方一片由几株庞大到难以想象的树根互相交错挤压形成的、如同巨大“树洞”般的幽暗区域。

而那“铛…咚咚…”的回响,就是从那条幽暗、扭曲的根道深处,从那个仿佛史前巨树天然门户的阴影里,更清晰地传出!

一种极其原始、无法用言语描述的感觉瞬间攥住了苏砚的心脏。那不是害怕,更像是一种面对亘古存在的本能战栗。紫砂碎片在他掌心轻微震动,胎记的共鸣前所未有地强烈,仿佛在催促他踏上那条不归路,去回应那深渊的呼唤。

这里,是程强被吞噬前引导他寻找的地方吗?是第三驿残迹的所在?还是……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未知之所?

苏砚目光死死锁住那条悬于虚无之上的根道。它能承载多少重量?尽头等待着他的是什么?林守坤和程强的下落是否与此有关?

就在他屏息凝视,全身感官绷紧到极限之际,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似乎是受到那古老声音和苏砚胎记共鸣的双重激发,他脚边一条原本安静浸在墨绿汁液中的、仅有小指粗细的灰褐色根须,竟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起来!仿佛通了微弱电流般猛地一缩一弹,末端脱离汁液,“啪”地一声轻响,甩出了一点极其微小的墨绿液珠,不偏不倚,溅落在他胸口的胎记之上!

滋——!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感应都更加清晰、更加狂野的意识碎片猛地刺入苏砚的脑海!

并不是记忆的画面,而是……一种深沉、混乱、被极致的疲惫和某种顽固“执念”压垮的残响!仿佛千万个声音在泥沼深处撕扯、哀鸣,却最终被一个强硬的意志扭曲成无声的尖啸——指向……深处!

指向那条幽暗根道!

这强烈的残念只持续了一瞬,如同高压电流掠过神经,苏砚被冲击得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右手臂的剧痛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刺激而短暂麻痹。

但就是这一瞬,让他确认了方向。

那是……引路?是程强留下的挣扎烙印?还是这片古老异空间本身的“意志”在他身上做了标记?

己经没有时间犹豫!

苏砚眼神骤然锐利,没有丝毫退缩。他左手猛地抓紧身旁一根粗壮的、深深扎入下方黑暗中的根脉,右脚试探性地踩上了悬索根道最靠近他的起始点。

脚下的根须网络传来细微的、如同弓弦被拨动的韧性震动,但整体结构远比看起来的牢固。那溅在他胎记上的墨绿汁液仿佛渗入了皮肤,带来一阵冰凉的同时,那来自根须深处混乱而执拗的残响并未完全消失,反而化作一股低沉压抑的背景音,在他意识底层持续嗡鸣,推着他向前。

“为了他们……”苏砚咬着牙,不再迟疑,借着左手拉拽的力量,整个人踏上了这条连接未知的朽腐悬道。

身体瞬间失去了坚实地面的依托感。风仿佛来自深渊底部,带着令人骨髓发寒的湿冷和腐朽气息,吹动他破烂的衣衫。前方是盘绕扭曲的通道,身后是巨大的根球壁垒,下方是吞噬一切的深黑。每一步踏在由蠕动根须构成的狭路上,脚下汁液的滑腻和根茎本身的弹性都带来危险的失衡感。

他沿着根道,一步步,艰难而坚定地走向那发出古老回响的黑暗树洞。

江城市郊·秘密据点

咔嚓!

那细微的碎裂声,如同冰雪深处迸裂的第一道裂痕,让整个充斥着消毒水和血腥的金属牢房瞬间凝固。

“银喉”那双冰冷无情的眼眸中,首次出现了难以掩饰的惊愕与震怒的寒光!她纤细的手指瞬间收紧,紧紧捏住了那嵌套的暗红竹筒。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

伏波竹简……开裂了?!

这绝非巧合!竹筒内部蕴含的秘术回路因结构稳固而著称,若非承受了远超设计极限的庞大干扰,绝不会从内部纹理崩开!

她冰冷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匕首,猛地从竹筒裂缝转向在椅子上的林守坤。他此刻浑身如同从水里捞出来,剧烈喘息,剧痛消耗了最后一丝体力,看起来脆弱不堪,仿佛随时会昏死过去。是他搞的鬼?用了某种她没察觉的反制秘术?还是……他身上残留的、来自那片被污染水塔节点的某种东西,在与伏波之力对抗?

不可能!一个凡人血肉之躯,怎么可能撼动内库秘器?!

另一个念头却如毒蛇般不可抑制地钻入她的脑海:是那个小子!是那个带着傩面宿主逃进“云根驿”的苏砚!

伏波之力是通过抽取林守坤伤口痛苦精血作为血引,跨越维度锁定目标。竹筒出现裂痕,只可能意味着一件事——锁定目标的位置发生了异常的、巨大的能量波动!或者说,有某种极其强大的、具备干扰空间的物质或力量,在彼端扰乱了血引的传导核心!

那小子在“云根驿”里做了什么?!触动了什么东西?!那股墨绿的茶膏……那神秘的紫砂壶……“瘴根遗驿”里果然还有未被探明的深层隐秘!

林守坤也察觉到了“银喉”那一刹那的失态。他沉重的眼睫费力地抬起,汗水混合着血水流进眼睛,视线一片模糊,但他还是捕捉到了对方脸上那丝罕见的震惊,以及……她紧握竹筒的手上那细微却无法作假的颤抖。

裂了?这女人倚仗的鬼东西……裂了?!

一股夹杂着剧痛、虚弱和一丝快意的热流猛然冲上林守坤的头顶。是那个地方!肯定是苏砚那小子碰到那片地方了!那片让所有试图探测的仪器失灵、让所有靠近的“东西”都变得古怪混乱的区域!他们赌对了!

“哈……咳…咳咳……”他喉咙里发出嘶哑浑浊的笑声,鲜血再次从嘴角涌出,带着一种疯狂的解气,“……你们的狗鼻子…好像……不太好使了?”

“银喉”冰冷的视线如同万年寒冰投注在林守坤脸上,这一次,里面蕴藏的杀意几乎化为实质!

“银喉大人?”角落里,那尊沉默的暴戾“雕像”——代号“蚀卫”的暗红木刻面具男,面具后传来低沉的询问,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沙哑。他看到了一切。

“目标位置遭到严重干扰,血引传导节点受损!” “银喉”的声音如同寒玉断裂,再无之前的绝对平静,而是透着一股强行压抑的暴戾,“此人身上或与他接触过的物品中,必然残留着源头污染的‘媒介’!必须立刻溯源!”

她不再看林守坤,指尖骤然在另一根完好竹筒上划过,速度快到留下一道暗红残影。一个更细小、色泽泛乌的竹节被她瞬间激活,末端猛地刺向林守坤的左臂!其势快如闪电,要强行取样更深层的精血!

就在那乌色竹节即将刺破林守坤皮肤的刹那——

林守坤被锁在椅背上的左手,那只他之前蜷缩手指擦过裤缝泥渍的手,那只一首保持着僵首麻痹状态的手……其紧紧贴着小腹裤缝内侧的位置,那沾染着混合了墨绿茶膏、水塔青黑石碑碎屑和程强残留气息的污渍处……那片污渍毫无征兆地剧烈发热!

仿佛有隐形的烙铁烫在皮肤上!一股微小却极其“顽固”、带着“污秽”和“驳杂”属性的阴冷气流,猛地从他左手指尖的泥渍中渗透出来,如同具备生命般,迎着他体内汹涌翻腾的痛苦精血和“银喉”强行刺来的乌色竹针,无声无息地逆流而上!

“唔?!”

林守坤感觉整个左臂从指尖到肩膀都像是被无数细小的虫子钻了进去,又酸又麻又痒又痛,这感觉与之前“伏波诀”带来的毁灭性的剧痛截然不同,却同样令人头皮发麻!同时,他体内那些被强行牵引、狂暴涌动的痛苦精血猛地一窒!

“噗!”

“银喉”手中刺下的乌色竹针尖端,竟在这污浊阴寒气流逆冲的瞬间,爆开了一团极其微弱的、如同烟灰般的灰绿色气雾!竹针的去势像是扎进了一团粘稠的胶泥,猛地迟滞了一分!虽然没有被彻底阻住,却失去了那一往无前的穿刺精准!

“呜——!”林守坤发出一声短促的痛苦闷哼。

几乎在灰绿气雾爆开的同毫秒!

“银喉”手中的整个嵌套竹筒,尤其是那道新生的细微裂缝处,猛地亮起一片刺眼而紊乱的、如同电路过载的暗红血芒!光芒中裂痕飞速蔓延!发出“噼啪”脆响!

竹筒上那滴落林守坤血珠的位置,更是猛地一涨,一滴异乎寻常粘稠、色泽深沉近黑的污血被硬生生“挤出”,啪嗒一声砸在地面,并未如之前般发出清晰的滴答声,反而在金属地板上晕开一小片诡异的、不易察觉的墨绿色暗斑——仿佛被来自远方的力量侵染了本质!

“混账!!” “银喉”终于怒不可遏地爆发出一声低吼!这声吼叫不再冰冷,而是充满了几乎要破开冰面的极致暴怒!她精心编织的血引追踪之线,竟然被这种无法言说的“污浊”和来自“云根驿”深处的力量双向冲击得支离破碎!

她一把甩开那不断震颤、裂缝蛛网般蔓延的竹筒(危险的反噬己然开始),如同丢弃一件废品。冰冷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匕首,锁定了因双重冲击而抽搐的林守坤,更锁死了他那沾染污渍的左臂裤缝处。

“蚀卫!” “银喉”的声音带着一种金属刮擦的狰狞,“他不是骨头硬,是身上有脏东西!斩断联系!彻底扫描他,尤其是左臂!一寸寸,骨肉分离地查!”

“蚀卫”动了。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缓缓迈了一步。靴底踩在地面那墨绿色暗斑上,发出滋滋的轻响。暗红色的无面木刻面具下,一双没有任何情感,只有赤裸裸毁灭欲的凶戾眼睛,牢牢钉在了林守坤身上。他反手,缓缓从背后抽出了一柄短刃。刃身并非金属,而是某种暗沉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角质,边缘微微翻卷,如同饥饿的獠牙。

剧痛、混乱、麻痹……身体像是要散架。林守坤仅存的一丝清醒意识在呐喊:撑住!苏小子,看你的了……给老子狠狠地搅!搅烂这些鬼东西的老巢!

冰冷的短刃指向了他的左臂。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银喉”微微侧耳。并非倾听现实的声响,更像是某种精神层面的感应。她的眉头第一次紧蹙起来,看向“蚀卫”,用一种近乎咬牙切齿的语气低沉道:

“第三驿……‘墟眼’的信号……增强了?就在刚才!是巧合……还是那杂种在那边‘敲门’?!”

那个逃进“云根驿”的苏砚,他所造成的破坏性干扰,似乎正在引发更深远的、连他们自己都在密切监控着的遗迹核心的连锁反应!他的行动,正在撬动故宫和蚀卫共同觊觎的那个巨大秘密的核心!

“蚀卫”的动作也为之一顿,那毁灭性的目光从林守坤身上短暂移开,微微偏转面具,似乎在通过某种无形的方式确认。他手中的角质短刃停留在空中,但其指向,己然不仅仅是林守坤,更仿佛锁定了那片无法窥视的虚空。

被钉在刑椅上的林守坤,感受到这微妙的变化,嘴角抽搐着,无声地咧开一个带血的、疯狂而嘲讽的弧度。

果然……这片世界的“意志”,在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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