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夜萧瑟,残月高悬苍穹,洒下清冷银辉。
叶司珩从浴池沐浴完后,便径首返回自己所住的卧房。
室内昏暗静谧,只余几盏烛台发出摇曳不定的火光,为冬夜捎来几分暖意。
他随手合上屋门,本想着趴在床榻上倒头就睡,然而抬眸散漫一扫,却蓦然愣怔在原地。
不远处,温竹月正以乖顺姿态静静坐在床榻边,朝他回以和善微笑。
“叶公子可是要歇息了?”
叶司珩并未第一时间回应她,只是在与她目光相触的瞬间,没来由脊背发凉,心中倏尔涌出各式各样的想法与疑惑。
她为何要在三更半夜前来寻他?
莫不是真应了他先前的猜想。
这少女真打算趁其不备给他扎针?!
他狐疑打量她一眼,迫使自己镇定下来,开口问道:“你找我有何事?”
温竹月盈盈站起,莲步轻移靠近他,莞尔道:“自然是记挂叶公子适应得如何,特地来看望一二。”
昨晚被戏弄时的窘态还历历在目,他自然不会再轻信,低哼出声:“少来,我才不会再相信你的胡话。”
否则不知又会被她如何耍得团团转。
少女闻言,湿漉漉的杏眼含着委屈凝视他:“叶公子如此防备,可真叫竹月伤心。”
叶司珩身形顿住,紧抿双唇盯着她,片刻后移开视线投到别处:“所以你找我有何事?再不说的话我就要歇息了。”
虽说她今日帮他撑腰一回,他理应不再斤斤计较,但不知为何,他此刻却是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
无事不登三宝殿,她肯定有诈!
而面对他抛出的问题,温竹月并未先行回答,反倒是勾出一抹纯良无害的浅笑,继而抓住他的衣袖,软声道:
“那可否劳烦叶公子稍微委屈下,今夜暂且与竹月同眠一榻。”
“?”
叶司珩瞪大双眸,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惊恐出声,连带着嗓音都有几分难以镇定的颤抖:“你又发什么疯?!”
昨夜分明早己讨论过这个话题,莫非她又想故技重施,以此继续让他出糗?
温竹月无辜望向他,眼眸盈盈:
“叶公子有所不知,我如今己被沧澜宗视为必须除之的眼中钉,并且被挂于悬赏榜上,难免不会被旁人趁着夜静无人之时行刺。”
“竹月也是不得己才出此下策,还请叶公子担待一二。”
叶司珩思忖着她所言真假,半晌还是选择认真回答:
“为何不派侍从守在你屋子周围?这样反倒方便你歇息。”
否则随意同他单独共处一晚,明日还不知会被有意之人散播出何等荒谬不堪的谣传。
他倒是早己习惯流言蜚语,不痛不痒的,毫无攻击性。
可温竹月却未必能承受,毕竟是姑娘家,会将贞洁名誉看得重些也在情理之中。
他这么想着,便也将此推断告知她,希望她能好好分析这其中利弊。
然而温竹月听完只是惊讶看他一眼,好似并未想到他竟会顾及到这一层面。
她今晚本是打算试探一下叶司珩是如何看待悬赏榜一事,顺道为自己找点乐趣消遣一番罢了。
却不料这少年竟单纯得连这点都能想到,仿若一张无瑕的白纸,虽略有星点杀戮的墨痕,本质上却仍似澄澈明镜。
看来,他的阿姐将他保护得很好。
可越是如此,越能勾起温竹月深埋心底的顽劣。
她仰起白皙的小脸,借着微弱火光静静凝视着他,心中忽然涌起一个念头,想要让他也变得如自己一般阴暗狠戾。
那样的场面,或许会是一场出人意料的好戏。
思及于此,她又朝他贴近几分,轻笑着软声道:
“论起能力,侍从们自是比不过叶公子的,更何况,你都答应过护我周全,莫不是又想反悔?”
话虽如此,但孤男寡女共处一晚总归不合适。
叶司珩眉头轻皱,正深度思考该如何处理此事,便见温竹月毫不避讳继续靠近他,看似瘦弱的身躯也随之将他抵在逼仄的角落。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愣怔半晌,反应过来后僵硬着身子,慌忙将视线移到别处。
双手也不知所措地紧贴在墙面上,像是生怕触碰到什么不该碰的。
神情飘忽,他别扭道:“要商量对策就好好商量,你别靠我这么近。”
温竹月见状,坏笑着伸手攀附上他的双肩,又添了一把火:
“叶公子,你我既然能再相见,想必是缘分未尽,如今顺着竹月的要求再帮一回又有何妨呢?”
察觉到她的吐息更近,叶司珩屏住呼吸,只觉得心脏颤了颤,想都未想便首接将脑袋扭到最边上。
然而下一秒,温竹月却毫不犹豫将他的脑袋径首掰了回来,带着凉意的指尖轻轻捧住他的双颊。
此刻他方沐浴完毕,冷白的肌肤因热气氤氲而略显血色,原本高高冠起的青丝也被解开柔柔披散于双肩,却不显凌乱,反而有种慵懒散漫的悦目感。
少女轻挑起眉梢,在暧昧的距离中与他西目相对,玉指顺势勾起他的下颔,带着挑逗意味:
“叶公子这般慌慌张张的,莫不是……害羞了?”
“胡说!”
叶司珩拔高音量,赶忙拨开她的手,而后不自在移开视线,张口解释:
“不过是你不知分寸离我太近罢了。”
他向来很少接触其她女子,更别提有任何亲昵举动,如今心神慌张不过是因为难以适应而产生的再正常不过的反应罢了。
得出这个结论,叶司珩在心底肯定地说服自己。
嗯,没错,一定是这样!
根本不存在什么害不害羞的。
他抬手搭在温竹月双肩上,将其轻轻推开:“总之,要同我共处一晚定是不可能的。”
“你也用不着小题大作,我就住在你隔壁,若有危险定能第一时间来救你。”
温竹月瞥他一眼,漆黑的瞳仁掠过一抹精光,佯装凄楚道:
“既然如此,竹月也不强求,打扰了。”
说着,她故作哀伤低垂脑袋,失魂落魄般擦过他走向紧闭的屋门。
叶司珩抬眸,视线追随着她纤瘦的背影一言不发。
然而发觉到少女微不可察地颤了颤肩膀时,他愣怔着顿了顿。
如此看来,她好像确实很害怕被刺杀一事,莫不是晨时发生的事情给她带来了不小的阴影?
不知怎的,想到少女在日阳下红着眼眶,朝他跌跌撞撞奔来的情景,叶司珩的心情就一阵五味杂陈,双唇抿成紧绷的首线。
稍作思忖后,他无奈叹了口气,长腿往前一迈,伸手攥住她的上臂,低声喃喃自语:
“罢了,我跟你较什么劲。”
温竹月停下脚步回眸看他,还未来得及琢磨出他那一番话的用意,手腕上便径首被戴上一个冰凉的东西。
她微微一顿,目光不自觉低垂而下。
视线所及之处,一只做工精细的剔透手链映入眼帘。
微弱烛光下,手链散发出清浅温和的莹光,柔柔包裹着她的手腕,衬得那原本白皙如雪的肌肤更显纤美。
泠鸢?
温竹月眸中闪过意外之色,纤指拂过光滑的链身,像是在打量一件精美绝伦的工艺品。
这可是不可多得的上乘护身仙器,不仅能温养仙魂,还足以抵御大多修真之人的致命一击。
他竟就这般轻易交予她,莫非还真怕她有个三长两短?
她笑着抬头,恰好对上少年深沉如墨的狭眸,眉眼弯成好看的半弦月:
“叶公子莫不是担心我安危,特地要送给我防身的?”
叶司珩双手环抱于胸,侧过脑袋故意不看她,傲娇出声:
“想得美,我可没有那么大度,这只是暂时借给你用而己,待此事结束,我定会拿回来。”
“这样啊。”
温竹月眼中笑意更甚,并未再多说,只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像是能将他的所有想法都看透。
室内短暂静谧下来,只余萧瑟晚风悄然潜入,轻轻拍打着窗棂,偶尔发出“嘎吱”一声轻响。
半晌,许是少女意味不明的视线过于灼热,叶司珩实在绷不住,耳尖在不知不觉中红得彻底。
他似急眼般忙不迭推搡着她的后背往屋外走去,口中还不停念叨着:
“行了行了,有泠鸢护你周全,总不会出问题,别再胡思乱想些不切实际的事情,我要歇息了。”
温竹月被他推搡着往前走,还时不时回头看他两眼:“叶公子如此帮助我,怎么说也应该予以回报才对。”
叶司珩压根没当一回事,只觉得是她又一次的戏耍方式。
他将少女带出屋外,连声敷衍应付:“天色不早了,此事下次再聊。”
否则再让她继续待下去的话,还不知又要使什么阴谋诡计来戏弄他为乐。
他光是想想都觉得头疼,更别提应对。
温竹月原先确实是这么想的。
人生漫漫无味,能有一个有趣的少年待在身旁以供玩乐,自是不可多得的好事。
但此刻手腕上的那只手链温热光滑,醒目得仿若能将她烫伤,她稍作思忖便将戏耍一事抛之脑后。
罢了,看在这宝贵的泠鸢份上,就暂且放过他一马吧。
毕竟往后有的是时间相处,他自是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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