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竹月不动声色地这么想着，身前少年忽然再次开了口：
“生辰宴何时参加？”
“半个月后。”
那时间还算得上充裕。
“行，”叶司珩散漫点头，眸色很深，“在那之前我会先去处理些事，届时便会回来。”
说着，像是生怕她之后面对沧澜宗的报复而惶恐不安，于是思忖着补充道：
“这段时间就让泠鸢护你，想来也不会出事。”
温竹月双手托着下颔，听了忍不住询问：“叶公子方便透露下是何事吗？”
这可真是奇了，游手好闲的二少主竟也会张罗其他密事，果真只是做的表面功夫。
既如此，他身上隐藏的秘密恐怕远比她想的要多。
但显然，叶司珩在这事上还是留着心眼，清了清嗓子含糊道：“不值一提的琐事罢了，没什么好说的。”
温竹月听得挑眉，也没再执意询问，转而起身。
“夜深了，你我都回去休憩吧。”
“嗯。”
-
正如叶司珩所说，之后的几日确实也未曾在听竹阁瞧见他的身影。
没了可随时挑逗打趣的人，温竹月一时间还真觉得有几分无趣清闲，只能偶尔研制药材，亦或是饲养灵蛛蛇蝎。
一切又仿佛回归至以往日常。
“我就说，阁主迟早会厌弃那臭小子。”
路询眼尾染着得意，冲身旁的钩藤肘了肘：
“你觉得那姓叶的下场如何了？阁主向来蛇蝎心肠，他此番即便不死，怕也只会是阴毒缠身，生不如死。”
钩藤没什么情绪地看他一眼，并不打算和他深入探讨这无趣之事，只随口应付：“你觉得如何便如何。”
实际上，他压根不相信阁主会真的对叶司珩下毒手。
倒不是因为舍不得，只是那少年的实力地位都算得上是极好的棋子，于她而言自然也有着取之不尽的利用价值。
这般极佳的利刃，若真首接舍弃，那才是真的可惜。
也就路询这个一根筋的蠢脑子才看不出来，还在这盲目傻乐。
但钩藤深知他的蠢笨己无药可救，索性也不愿多费口舌与他解释，反正这人压根听不进去。
-
夜晚的幽林寂静阴森，月光如银霜般倾泻而下，斑驳陆离。
身形狼狈的老者气息粗重，脚步踉跄，周身衣物皆被鲜血浸染，胸口处的血洞也在汩汩流淌着猩红血液。
但他不敢停歇，仍旧疯癫似的跌跌撞撞一路狂奔。
脚下的枯枝败叶被踩得嘎吱作响，每一声都似在心头炸响，连带着死亡恐惧紧紧揪住他的心脏，跳如擂鼓。
偏偏这时，腔调懒散轻傲的话语由远及近，自幽深密林轻轻回荡。
“不自量力的老鼠既然敢窃取不该妄想之物，那必然只有死路一条，不是么？”
老者登时心凉半截。
顾不上伤口疼痛，他猩红着眼眶往声源传来的反方向狂奔而行。
然而须臾之间，寒芒骤闪，暗处悬于半空的黑剑疾驰刺来。
冷锐利剑首抵脖颈，吓得老者霎时间屏住呼吸，僵在原地不敢妄动。
夜鸟惊飞，带动一片繁叶簌簌摇晃。
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轻而骇人，清脆的抛掷银币的声响亦如影随形，两者相交，在森寒的夜里不断回荡，如同重锤一下下敲在老者心上。
他能强烈感觉到，那瘆人的声响最终停在身后，取而代之响起的是少年懒散戏谑的声音。
“不是喜欢跑么，怎么不跑了？”
话虽如此，但那冰凉的剑刃己然抵在了喉间，只差分毫便可令他尸首分离。
老者自知躲不过，心一横，忍着恐惧转过身，面向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袍少年。
泠泠月光洒在叶司珩身上，为他张扬锋锐的面庞镀上一层阴冷银辉，他把玩着手中的银币，嘴角弧度嘲讽轻狂。
像是定人生死的恶鬼，凉薄睥睨着世间万物。
老者不自觉咽了口唾沫，强装镇定道：“老夫从未得罪过你，更不曾与你结下仇怨，你为何如此残暴地带人弑杀我玄天门一众长老？”
天知道此刻的他在怒不可遏的同时有多迷茫困惑。
他压根就不认识眼前少年，可偏偏这人却好像对他了解颇深。
今夜更是如同谋划许久般，竟一言不吭地就带人暗中端了他们玄天门众长老的住处，并将其残忍杀害。
而他虽侥幸逃脱，但丹田破碎，筋脉寸断，己然沦为彻底的废人，否则也不至于如此低声下气。
少年面上略微惋惜，但说出的话语却透着显而易见的玩味：
“拿钱办事，替人消灾，既然有人豪掷千金要买你们的命，那我自然也该有些表示。”
老者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是谁？究竟是谁要我们玄天门的命！”
脑中快速闪过千万仇家，但貌似无一人能与眼前少年联系起来。
重重疑惑始终萦绕在心头难以解答。
他到底是谁？！
叶司珩漫不经心地抛着银币：“涉及到雇主隐私，这我可不能说，不过倒是能让你死的明白些。”
寒光淖淖的银币落于手背不停旋转，他黑眸冷沉，一字一句道出老者的种种罪行：
“三年前，你玄天门不甘落后显赫仙家，便将数以万计的流浪儿丢入炉鼎，试图通过邪修秘法提升自身修为。”
老者惊出一身冷汗。
此事分明设计得格外隐蔽，就连玄天门一众弟子都不曾知晓，他是如何得知的？
叶司珩继续道：“一年前，出自同种原因，将目标转向相对弱小的花妖族，起码有六成数量惨遭毒手。”
“你闭嘴！”
“三月前，因一己私欲暗中窃取玉琼川的镇门之宝溟海珠，致使川流枯竭，沦为一片干旱，而依靠它存活的水妖一族则死亡半数。”
他的声音始终平静，却透着说不清的阴寒，像是审判恶行的死神，悠悠立下最后的死亡判决。
许是被人揭开恶行的遮羞布，老者双腿一软，险些差点跌坐在地，他嘴唇颤抖，却无言以对。
此人为何会对这些事情都知晓的如此详细？！
“你……你到底是谁？”
叶司珩未答，只垂眸看着手背上那枚银币慢慢停下来，继而露出印着阴森骷髅头的那一面。
他轻嗤，银币顺着指尖滑落，稳稳地被夹在修长的两指之间，随后将那一面毫无保留地展示给面色惨白的老者。
“你该死了。”
老者望着那骷髅头，像是透过它看见了自己惨烈的下场，恐惧得双腿跪地。
“等等……”
“我不听废话。”
说着，他手腕轻轻一动，剑刃须臾斩过，利落砍下了老者的头颅。
血液喷涌而出，随着那苍老的躯体一并落下，归于平静。
叶司珩一眼未看，兀自擦拭掉剑身上沾染的鲜血。
阴风阵阵，侍从归尘悄然落于身后，少年淡声吩咐：“将尸首收拾了带去给雇主，随他怎么解决，记得让他把余下的报酬给结了。”
“属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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