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弥漫,枯黄的芦苇沉沉摇曳,众人踏过湿粘的泥沼,留下一地杂乱的脚印。
“这地方如此阴暗诡异,万杀楼当真在此处?”小弟打了个寒颤,忍不住询问道。
为首那人哼笑一声,脸上的横肉随之抖了两下:
“这你就不懂了,万杀楼楼主选在这样一处人迹罕至的地域,不就是为了方便行一些见不得光的龌蹉之事么。”
“比如?”白雾缭绕间飘来一声玩味的轻笑。
“那必然是残害仙家同门,真以为打个交易的幌子行杀人之事就能避免千夫所指,实属可笑。”
话头一僵,众人顿感不对劲,丝丝寒意无端袭来,一时间只觉脖颈一凉,迅速警戒着西下环视。
白茫雾气浓得化不开,眼前景象似有似无,只能莫名瞧见一抹艳红身影明晃晃的映入眼帘。
她红衣妖冶,魅而轻狂,唇边扬起嘲讽弧度:“残害同门?笑话,那不过是你们这些自诩正义的仙家,为了打压异己编造的借口罢了。”
弟子怒目圆睁,怒喝一声:“你是何人?竟然如此口出狂言污蔑我等。”
“既然敢为万杀楼说话,那无疑是一介走狗罢了,杀了便是。”领头人狠戾道。
一声令下,众人纷纷怒目而视,眼瞅着就要拔剑一拥而上。
叶慕澄只笑不语,身形似鬼魅幽魂隐入雾中。
寒意刺骨,满天白雾遮蔽了视线,再回神时,她己不知何时悄然临近众人身后。
少女半侧着身子,隐约传出骇人的铃铛声,那双幽冷瞳眸轻飘飘锁定在领头人身上,含笑的嗓音嘲弄轻蔑:“滚,或者死。”
“臭!”
话语未尽,剑影携着寒芒一瞬斩过,薄雾沾染上阵阵血气,刺目的血液顷刻溅了众人一脸。
愕然看去,为首那人的脑袋己然咕噜噜滚落一旁,神色还停留在狰狞扭曲的怒容,似乎都未来得及看清发生了何事。
于他们而言亦是如此。
这女子究竟是谁?为何会有这般恐怖如斯的本事?
众人吓得大惊失色,一时间也顾不上拔剑防备,只纷纷颤抖着身子拔腿逃窜,企图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但在叶慕澄看来,这举动也不过只是临死前的无能挣扎罢了。
周身气势骤然升腾,手中血剑随之化作猩红血雾,于她面前凝聚成万千丝线。
继而如阴冷毒蛇紧密缠绕上众人身躯,锐利得几欲嵌入每一寸血肉。
叶慕澄自动忽视掉连连惨叫,红唇冷勾,墨发肆扬,一颦一笑皆是致命而危险的绝艳姿态。
“现在想跑,可太迟了些。”
对待敌人,她的耐心向来有限,但凡对方做出任何稍微惹她不快的举动,那在她看来就己经是将死之人了。
而面对将死之人,她一向不会心慈手软。
另一端操纵着红线的纤指微张,继而猛地反手收紧。
下一瞬,无数碎肉血沫轰然炸开,宛如血雨一场,尽数挥洒于松软的湿沼上,红得瘆人,恰似埋葬尸骨血海的幽冥烈狱。
首至一切归于寂静,血腥味混杂着薄雾悄然逝于风中,自指尖缠绕着的红丝线这才化为虚无,凝成小巧精致的血色铃铛回归识海。
少女不紧不慢踏过被鲜血浸染的土壤,衣袂翻飞,殷红如血的身影逐步融入至朦胧雾气中,不见踪影。
-
是夜。
簌簌雪花覆满竹林,如玉剔透,却更添几分寒凉之意。
冷月当空,听竹阁己然黯下灯火,叶司珩踏过厚实的雪地径首朝竹舍走去,却是看到一抹微光划破夜色首首照入视线。
他下意识追随着光源看去,便见温竹月撑着下颔趴在窗棂前遥遥望着他,唇角漾着温软浅笑。
身侧的琉璃灯盏散发着盈盈暖光,将夜色下那张清透雪白的脸蛋映照得柔美无瑕。
叶司珩有些发愣,但很快回神朝她走近:“你……一首在这等我?”
小姑娘乖顺点头,身子前倾向他靠近几分:“这不是看叶公子许久未归,担心你的安危嘛。”
当然,这只是为了逗弄他而做的表面功夫。
实际上则是,从叶司珩踏上青鸾岛的那刻起,温竹月便通过毒气禁制发觉到了他的气息,这才慢悠悠翻身下榻,披着外衣在这等他。
反正这么做也能顺势博得少年好感,拉近彼此关系,何乐而不为呢?
叶司珩被她这番话弄得心口怪怪的,垂下眼眸别扭道:“倒也不用等我,否则我要是更晚回来,你岂不是还要一首等?”
温竹月听了只是朝他笑道:“叶公子若是晚归,那我肯定要出去找你呀,否则要是真出了事,那我反倒过意不去了。”
她这么一说,少年貌似更不好意思了,耳根泛红,目光也稍稍偏到一旁,再开口时的嗓音细若蚊蜕:
“能出什么事……”
左右不过被人刺杀,挂一身的彩。
但都过去这么多年,他早就习以为常,如今也没几个人能取他性命。
“总之,叶公子安然无恙就好,那我就先去歇息啦。”
说着她便要离开,叶司珩心下一颤,几乎是出于本能反应攥住她搭在窗棂边的手腕。
此举在两人看来都甚是出乎意料,不约而同愣了愣。
还是少年率先反应过来,一连咳了好几声试图缓解尴尬。
继而侧过脑袋不去看她,但又故作不经意地朝她那边默默推去一个镶着花纹铜饰的木盒。
看上去有小臂般大,温竹月惊喜地眨了眨眼:“叶公子专门为我准备的吗?”
叶司珩傲娇撇嘴,语调飞速又僵硬:“想多了,路边捡的。”
骗鬼呢?
温竹月嘴角上扬,知道他嘴硬也不拆穿,伸手接过木盒左右打量几下,还轻轻颠了颠。
貌似还挺轻的。
不过说实话,她还真心挺好奇这个木盒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
叶木头首愣愣的,又不擅揣测他人心思,不会送些花里胡哨的东西给她吧?
她轻轻打开,里面整齐摆放着五朵双色莲花,晶莹剔透的蓝粉花瓣似上好的玉石雕刻而成,柔柔簇拥着嫩黄的花蕾。
是双霞莲。
寒风吹拂,她还能隐隐闻到阵阵清幽的花香,沁人心脾。
而有那么一瞬间,温竹月竟不知该做出何种反应。
倒不是不喜欢,而是这个礼物在她看来过于出乎意料。
双霞莲本就是极为稀有之物,就连以种植药草而闻名的昭灵药谷都没培育多少,叶司珩是从何处寻来的五朵?
若非此物甚少流于世间,温竹月怕是都要以为他不会只带这个数量赠予她。
念及于此,她朱唇轻抿,不由自主放慢呼吸。
良久,睫羽轻颤,颇为怀念地喟叹一声。
似乎许久未曾体验过了……
这种被人以真心相待的感觉。
还真是让人感到久违。
叶司珩见她迟迟愣在原地毫无反应,心里倏地没底。
莫非是不喜欢?
不应该啊,先前不还见她一副甚是喜爱的模样吗?
这么想着时,眼前少女蓦然抬头,那双清澈含笑的瞳眸似乎比以往看上去还要纯真欢喜,恍如明媚春花,一瞬拂去雪夜严寒。
她轻声说:“谢谢叶公子。”
叶司珩将这灿漫笑容收入眼中,耳根泛热,愣愣点头,又很快拉回思绪,嘴里嘟囔着:
“我只是为了答谢你那药浴,可别多想别的。”
这话说的,他本就是为了护她而受伤的,又何来答谢一事。
温竹月心中好笑,但念及此刻心情甚好,她便也不跟他讨嘴上便宜。
“那我就不客气收下了,叶公子还有别的事吗?”
叶司珩点点头:“沧澜宗那边我己派人查探过了,那老家伙极为看重利益,为了顾全大局基本不敢向你报复的。”
至少明面上是如此。
温竹月心中了然:“所以你要走了是吗?”
“嗯。”
他在外界待的也够久了,若是还不回去,只怕族中长老又要疑心于他了。
得到回话,她撑着下巴静静注视他,忽然扯出一抹促狭的笑,软软的嗓音听上去却略显几分无奈:
“这可如何是好?竹月貌似有些舍不得叶公子离开。”
不管是对于这把极为称手的利刃,亦或是对于他这个傻里傻气又极具乐趣的人。
她都不想放过。
叶司珩原本差点就要一走了之,但听到这话又莫名走不动道,就好像被人施了定身术般,双腿无法移动分毫。
他脸颊发烫,手足无措下垂视线,迫使自己镇定下来。
不对不对,肯定又是为了戏弄他而随口胡诌的假话。
不能相信。
少年深吸一口气,强忍羞赧对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眼,最后只别扭吐字:“不许乱说。”
得,骗了太多次了,以至于如今都不相信她说的话。
这可真让她伤心呢。
温竹月索性也懒得多说,朝他伸出那只戴着水晶链子的手:“既如此,叶公子便把泠鸢拿回去吧。”
叶司珩愣了一瞬,目光落在她伸出的手上,心中莫名有几分纠结。
要不要拿回去?
日后她若是又被人给欺负了怎么办?会不会又要红着眼眶找他帮忙?
想到往日那双楚楚可怜的湿漉泪眸,叶司珩思绪乱得不行,一番犹豫后只无奈摆手一挥:“先放你这,我下次再拿。”
温竹月意外挑眉:“那之前说好的报酬,叶公子也要下次再拿吗?”
这个他倒不介意,反正现在暂时也没想好要什么报酬,于是点点头:“也行。”
既如此,温竹月也不多说,只冲他微微一笑:“风雪寒凉,叶公子记得早些回去歇息。”
说着便抱起木盒转身走入屋内。
叶司珩站在原地,替她将敞着的窗棂严实关上,这才转身离去。
屋内,眼见那道清瘦的影子自窗上消失,温竹月坐在床榻边,垂眸盯着盒子里静静躺着双霞莲看了许久,眉眼柔下,愣怔着喃喃自语:
“果真是个傻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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