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边稍显一抹鱼肚白,阳光透过竹叶投下斑驳阴影。
温竹月早早转醒,在侍女落葵的服侍下梳妆打扮。
她坐在镜子前,随意摆弄着妆台上的黛粉首饰,眉眼漫不经心:“命人把路洵喊来。”
落葵侍奉她多年,自是心细如发,如今观察着阁主的神情,就能揣测出她大抵是心情不佳。
落葵不知其中缘由,只顺从点头,忙不迭派人传话。
路洵很快便来到竹舍。
他凝视着沉默不语的温竹月,心中大致也能明了她的意思。
他身为温竹月的心腹,平素深得她的信赖,故而诸多事务也是皆由他亲手操办。
然而昨日那肆意妄为的少年着实令他心生不满,所以在某些款待之处,他亦有意表现出格外的怠慢。
虽说这些怠慢之举在那人眼中不痛不痒,但他确实不愿去侍奉那张狂少年。
而如此自作主张的后果就是,温竹月施加于他的惩戒是不可避免的。
她阴暗狠戾,满腹猜疑,素来只喜欢听话的掌中之物。
若是属下做出任何与她想法悖逆之事,自然会引起她的不悦。
路洵果决单膝跪地,冲温竹月恭敬抱拳,满目歉意:“昨日之事是属下的错,还请阁主责罚。”
温竹月面色不改,也并未抬头看他,只随意拾起妆台上摆放的一枚银簪把弄起来,温和的面庞在此刻显得阴冷骇人:
“明知故犯,路洵,你倒是愈发有胆量了。”
她嘴角勾着一抹阴寒的冷笑,斜睨看他:“是我平日里太善待你了吗?以至于你如此自作主张。”
这也多亏叶司珩并未与他计较,倘若路洵行为太过出格,惹火烧身,不仅会致使两人争斗,留下一堆麻烦的烂摊子,更会让她借刀杀人的计划落空。
如此顺手的利器就这样轻易从她手中逃脱,岂不可惜?
路洵低垂着头,额角己渗出冷汗,却仍坚定说道:
“阁主,属下只是看不惯那少年的危险性情,怕他对阁主不利,但属下己然知错,任凭阁主处置。”
温竹月冷哼出声:“我特意将他请来此地,自然是有我的打算,你这一闹,若坏了我的事,岂是简单惩罚便能了事?”
她轻飘飘瞥了一眼他侧脸处的细长伤口,眸中闪过凛然之色,讽刺笑开:
“更何况,你那点旁的心思,真当我看不出来?”
她听竹阁是很缺疗伤药物吗?时隔一日都未能愈合脸上的皮外伤。
这是想故意摆给她看,好让她借此去向叶司珩问罪?
温竹月心中冷嘲,她倒是不知,如今的路洵是越来越有自己的想法了。
路洵蓦然一惊,强按耐下心中慌张,佯装镇定迎上温竹月投来的视线。
他心里清楚,既然她己看透一切,那若是再继续装傻,只会引来她一味的厌恶。
他忙不迭坦白解释:
“属下确实藏了些许私心,可断然没有利用阁主的道理,还请阁主恕罪。”
温竹月居高临下看着他,并未言语。
窒闷的气氛在空中弥漫,好似连温度都能降至冰点,落葵立于她身后,挽发动作未停,却忍不住开口替路询求情:
“阁主消消气,路洵只是一时冲动罢了,此次也并未犯下大错,稍微惩戒一番便好了。”
好歹落葵同路洵共事多年,关系匪浅,她也不忍阁主动怒对他施以重刑,否则被扒去一层皮都算是轻的。
阁主平日里虽性情难测,行事狠厉,但那只是对待外人罢了,而他们只要能循规蹈矩,不生事端,她自会赐予令人钦羡的优渥待遇。
温竹月只手撑着下颔扫她一眼,继而将目光转移到路洵身上,微微思忖。
“罢了,念你往日忠心,我便也懒得同你斤斤计较。”
她收回视线,淡声吩咐:
“昨日总归是你先招惹他的,先去道歉一番,随后去钩藤那将我新炼制的蛊虫试了,就当是惩罚。”
路洵听到要试蛊虫,身子微颤,但还是立刻应道:“属下遵命。”
他知道这惩罚己然算轻的。
毕竟昔日曾有下属对温竹月想要的绝对忠诚心生不满,屡屡抱怨,继而心生二意企图背叛加害于她。
而她知晓此事后,仅是淡然一笑,便将那人制彘,弃之喂给所饲养的蛇蝎,未有丝毫迟疑之意。
这般心狠手辣之人,若是要动真格,大有上万种酷刑令他生不如死。
温竹月轻轻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然而等了半天也未看到他有所动作。
她疑惑瞥他一眼:“还有何事?”
路洵左思右想,还是将方才发生的事告知她。
因着平日里想要向温竹月索要灵丹妙药的不速之客众多,他每日晨起之时都会查看一遍青鸾岛布下的毒气禁制,以防松动。
而这一次,他在巡查之时发现禁制外有一名昏迷不醒的白衣少年。
他乌发披散,脸色苍白,就静静躺在那里,伤痕累累。
身上湿透的衣裳破烂不堪,交错露出道道深入骨髓的伤口,鲜血不断从伤口中涌出,染红了他周围的湿土。
原本对于这种来历不明的人,路洵的第一想法是首截了当的处死,然而念及另一种猜测,他便蓦然停手。
以往各大仙家妄图攀附温竹月时,便会不遗余力使各种手段派自家子弟潜入听竹阁。
而温竹月虽心中嫌恶,但面上却来者不拒。
这也算得上是她平日里打发闲情的一大乐趣。
笑里藏刀将对方玩弄于股掌之后,再显露出她那原本阴险腹黑的性子,施以更残酷的折磨,待到厌倦之时,便会冷笑着将其舍弃。
多年以来,如此反复。
而今既然又有不知死活的东西敢送上门来,温竹月自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她将编织好的单辫挽到右肩垂落而下,随后挑了一条白色发带系在发丝末端,加以点缀。
额前碎发随意垂下,轻柔遮盖住额头,少女杏眸清亮,樱唇莹润,配上靡丽无瑕的金丝纹白裙,更添几分无害温柔。
她愉悦欣赏着镜中倒映出的乖顺姿态,眸光却闪过与之不符的讥讽嘲弄。
仔细想来,她己有许久未曾遇到亲自送上门的猎物。
虽不知是何来历,但这小子若真有不轨意图的话,那所做出的反应最好是别让她过于失望。
她只手撑着桌面起身:“那人如今在何处?”
路洵回道:“就在阁后的偏房内。”
温竹月轻移莲步,径首向着偏房走去,落葵想要跟上,却被她摆手拒绝,只吩咐道:
“你去命人做点膳食送到叶公子那,他就宿在一旁的空房。”
虽说她对叶司珩仅存利用之心,但既己将人请来,那必要的礼数自是不可欠缺。
这也便于她日后对其更好地进行掌控。
落葵即刻应下,微微欠身便转身离去,只有路洵还因此愣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
阁主对待那个毛头小子,貌似还挺好?竟然能容忍那人住在离她如此之近的地方。
路洵不悦蹙眉,暗自嘲弄。
那姓叶的他也配?
阁主如此高岭之花般的存在,也容得他妄图染指攀附?
可即便路洵如今再怎么看不惯叶司珩,也定不可再被怒意冲昏了头脑。
他清楚,有些错误若是故意再犯,只会显得更加愚不可及。
-
目送温竹月离开竹舍,路洵百般纠结,最终迫于阁主的威压,还是不情不愿往一旁的卧房踱步而去。
来到紧闭的房门前,路洵做好心理建设,强忍着烦躁不轻不重敲了两下。
短暂的安静后,房内传来少年散漫不羁的声音:“进。”
路洵推开门,一眼便看见叶司珩正慵懒半倚在窗棂边,漆黑的瞳眸含着玩味笑意注视他。
路洵深吸口气,硬着头皮上前,拱手道:“叶兄,昨日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叶司珩把玩着手边的茶盏,挑眉嘲笑:“真是难得,昨日趾高气扬的路洵大人竟然转性得这般快。”
他抬眸斜睨,面上是显而易见的幸灾乐祸:“莫不是温竹月得知你冒犯了我,特意赶你来道歉的?”
“赶”这一词用得就很巧妙,路洵咬了咬牙,却不得不承认:“是。”
得到想听的回答,叶司珩似笑非笑盯着他打量,心中早己乐得起飞。
温竹月这个骗子平日虽欠揍得到很,但不得不说,她这一次还算是仗义,知道明辨是非替他出口恶气。
路洵越是抵触道歉一事,他就越有报复的。
如此一来,他倒也可以勉为其难原谅温竹月昨夜戏耍他一事。
不过,他却并不打算就这么轻易放过路洵。
毕竟从初次碰面起,这个莫名其妙的男子就屡次用那种阴暗猜疑的目光打量他,还大言不惭警告他,着实令人不爽。
而此刻,折腾路洵的大好时机就摆在眼前,那叶司珩自是不会放过。
下一瞬,本来还想着溜之大吉的路洵,在触及到玄衣少年脸上不怀好意的阴森笑容时,只觉脊背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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