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像前的白蜡烛突然淌下血泪,李正明画十字的手顿在半空。窗外槐树的影子投在《最后的晚餐》挂毯上,犹大的脸正对着他母亲生前的藤椅。妻子陈秀云端着咖啡进来时,看见他后颈粘着片烧焦的纸钱灰。
"要不...给妈烧点纸衣?"陈秀云试探着开口,"这都第七天梦见妈要饭了。"
"撒旦的试探!"李正明把圣经摔在茶几上,震得圣母像晃了晃,"我们是属基督的人,怎能行这异教邪术?"他脖颈青筋暴起,却没发现地板缝里渗出黑水,正悄悄漫向供着圣餐饼的银盘。
三更天,李正明又被冻醒了。月光透过彩绘玻璃照在床头,圣母玛利亚的眼睛不知何时变成了母亲浑浊的灰瞳。他伸手去摸十字架,摸到的却是把潮湿的泥土——正是母亲下葬时棺木上的坟土。
"明仔..."熟悉的客家口音在耳边响起。李正明猛地坐起,看见母亲穿着寿衣站在窗前,脚踝上缠着铁链,手里捧着个豁口的搪瓷碗。最骇人的是她胸口别着枚生锈的十字架,深深扎进皮肉里。
"妈在阴间当叫花子啊..."老人掀起衣襟,肋骨间爬满蛆虫,"耶稣不收,阎王不要..."话音未落,教堂晨祷的钟声骤然炸响,李正明再睁眼时,床单上赫然印着个人形水渍,泛着尸臭味。
礼拜日的晨光里,李正明发现圣水盆结了层冰碴。教友们齐声诵经时,他分明听见母亲用客家话哭诉:"饿啊...冷啊..."更诡异的是领圣餐时,面饼入口竟腥臭无比,吐出来竟是烧焦的纸灰。
"李弟兄需要驱魔。"张牧师在告解室按住他颤抖的手,"你母亲的灵魂被困在中阴界,必须..."话没说完,告解室的木栅栏突然长出尖刺,把牧师的手掌钉在《利未记》页面上。
当夜暴雨如注。陈秀云偷偷在车库烧纸衣,火苗却窜起三丈高。浓烟中浮现出婆婆扭曲的脸:"傻女,这钱过不了界..."纸灰旋风般卷向客厅,在耶稣受难像上聚成个"饿"字。
李正明抡起圣经砸向那团灰雾,书页纷飞间,母亲的脸在每张纸上狞笑。他发疯似的扯下十字架乱挥,却发现银制的十字架早己锈蚀,爬满血管似的红丝。
"儿啊..."阴恻恻的叹息从地底传来。李正明低头看去,瓷砖缝隙里伸出五根枯指,正抓着他的脚踝往下拽。他抄起圣水瓶泼去,圣水却化作黑血,在地上汇成客家围屋的格局——正是母亲生前独居的老宅。
陈秀云突然尖叫着从二楼滚下,怀里紧紧抱着婴儿。孩子襁褓上沾满米糊状秽物,小脸憋得青紫:"婆婆...婆婆往宝宝嘴里塞泥巴..."
子时整,整栋房子的电路同时爆出火花。李正明举着应急灯冲向婴儿房,看见母亲正伏在摇篮上,枯瘦的指头往孙儿嘴里塞着蚯蚓。十字架刺穿她后背时,她竟转身露出脖颈——那里烙着串希伯来文,正是李正明上周在查经班背诵的经文。
"这是你们主的印记?"母亲的鬼魂发出夜枭般的惨笑,十字架在她胸口熔出黑洞,"我在阴间被两种鬼差追捕!耶稣的门徒说我该下地狱,阎罗的判官说我不拜祖宗..."鬼影突然暴涨,腐烂的寿衣化作黑色教袍,"今日就让你们看看真正的地狱!"
整面墙的圣经突然自燃,火苗中爬出无数带十字架烙印的饿鬼。陈秀云怀中的婴儿开始七窍流血,哭嚎声竟像唱诗班的和声。李正明跪倒在地,发现瓷砖下渗出粘稠的黑粥——正是母亲临终前想喝却被他以"临终圣餐"取代的那碗番薯糖水。
暴雨中,张牧师带着二十个教友冲进院子。众人齐声诵读《启示录》时,李正明看见母亲在火中挣扎,身上的教袍与寿衣不断交替。突然一声炸雷,母亲的天灵盖裂开,涌出成千上万只带着十字架花纹的尸虫。
"妈!"李正明终于崩溃,抓起纸钱吞进嘴里。鬼火瞬间熄灭,母亲的身影在灰烬中渐渐清晰——还是记忆里那个佝偻着背给他纳鞋底的老人,只是手里多了本烧焦的《圣经》和半截线香。
黎明时分,人们在教堂地下室发现李正明一家。婴儿在圣母像前安睡,陈秀云疯了似的往嘴里塞纸钱,李正明则跪在倒悬的十字架下,胸腔被自己的肋骨刺穿,摆成赎罪十字的姿势。
他僵硬的指间攥着张全家福,背面用血写着客家乡谚:"生前一粒豆,胜过死后三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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