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渊策马回到大营,甲胄上还沾着关外的雪粒,尚未踏进中军帐,便听见季远山爽朗的笑声:“殿下这一手,可比当年老夫随先皇征战时,还要惊艳几分!”
帐内烛火摇曳,案几上舆图摊开,标注着楚齐边境的关隘与山川。
顾渊解下银甲,随手搭在一旁,接过亲兵递来的热汤,饮了一口暖身,笑道:“季老谬赞,若不是秦烈旧伤缠身,这一战可没这么容易。”
季远山却摆手,浑浊眼眸映着烛光,端详顾渊:“秦烈纵是巅峰状态,殿下武道造诣己至化境,胜他也是必然。
老臣从军数十载,见过太多天赋异禀的少年郎,可像殿下这般,能将武道与心智融会贯通的,当真少见。大楚有此英才,实乃社稷之幸。”
顾渊搁下汤碗,走到舆图前,修长手指点在定平关:“此战虽挫齐军锋芒,但齐地广袤,粮草军备充足,荣毅、梁策又皆是难缠之辈,定平关仍是拉锯关键。季老,您随先皇征战时,可遇过这般胶着的关隘对峙?”
季远山捋着银须,绕着舆图踱步:“当年与蛮族对峙玉门关,情形倒有几分相似。
彼时蛮族骑兵剽悍,我军便以关城为基,暗挖地道通往后山,断其粮草、扰其军心……”说着,手指沿定平关周边山脉滑动,“定平关北靠狼居山,山腹或有溶洞暗河,若能探得路径,可成奇兵。”
顾渊眼中亮起,指尖敲击舆图上狼居山标记:“明日便派精锐勘探山腹。齐军久驻关外,粮草转运必走南侧官道,我军一面加固关城防御,一面以小股骑兵袭扰粮道,再寻机以暗道出奇兵,定叫齐军首尾难顾。”
齐国大营内,中军帐外的寒风似比定平关前更凛冽几分,帐中烛火被吹得明灭不定。
荣毅铁青着脸将马鞭狠狠甩在案几上,檀木碎末飞溅:“那顾渊小儿,竟藏着五境巅峰的修为!秦烈这老东西,连三招都接不住,折了我齐国多少脸面!”
梁策却仍是一副闲适模样,慢悠悠摇着折扇,扇面上绘着水墨江山,与帐内压抑气氛格格不入:“荣将军稍安,陛下早有旨意,要咱们拖住楚国可战之军,本就不是让秦烈去挣什么脸面。”
说罢,他指尖轻点舆图上大楚版图,“您看,只要咱们在这定平关耗着,等到开春,北疆蛮族必然会趁着冰雪消融、草肥水美之际挥师南下。
到那时,大楚腹背受敌,便是咱们的机会。”
荣毅喘着粗气,腰间佩刀随着怒容不住颤动:“可这般龟缩,将士们士气低落,如何撑到开春?”
梁策眼波流转,折扇“唰”地展开,掩住半张脸,笑意却从眼角溢出:“将军可知,定平关守军的饮水,多来自关后的那处山泉?”
荣毅一怔:“山泉?那又如何?难不成你要断了他们的水源?”
“断水太蠢,会被一眼识破。”梁策摇头,指尖在“山泉”二字上重重一点,“我要的是‘污’。”
他从袖中摸出个小巧的瓷瓶,瓶身漆黑,透着诡异的光,“这里面是‘蚀心散’,非毒非药,混入水中,初饮无害,可若是连喝半月,便会让人神思倦怠,力气渐衰,尤其对常年习武之人,损耗更甚。”
荣毅皱眉:“这东西如何送进山泉?关口守卫森严,怕是难。”
“不难。”梁策笑了,指腹着瓶身,“山泉源头在关后十里的断崖下,那里地势偏僻,只有几个樵夫偶尔会去。
咱们派几个精于攀援的死士,扮作樵夫,趁夜将药粉撒进源头。
那山泉水流湍急,药粉一融,半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他顿了顿,又道:“光让他们乏力还不够。
咱们再放出消息,说顾渊为了逼将士死战,暗中在饮水里加了‘固元散’,虽能提神,却伤根本。
将士们本就会日渐倦怠,再听闻这话,定会疑心顾渊不顾他们死活,军心岂能不乱?”
荣毅眼中闪过厉色:“届时他们兵无战心,咱们只需按兵不动,等着他们内部生乱?”
“不止。”梁策收起瓷瓶,语气更冷,“待他们军心浮动,咱们再派一支小队,伪装成楚军逃兵,混入关侧的流民营,散播‘齐军己与蛮族达成协议,开春便联手破关’的流言。顾渊听闻,必然分心提防北疆,定平关的防御自会松懈。”
“一边是将士倦怠生疑,一边是腹背受敌的恐慌,”梁策望着帐外风雪,声音轻得像叹息,“拖到开春,蛮族的马蹄声一响,大楚的防线,也就该从内里塌了。”
荣毅听得连连点头,起身时带起一阵风,油灯猛地跳了跳:“就依你计!此事若成,你我皆是大功!”
帐内的暖意似乎也被这阴计染得冰冷,唯有油灯的光,在两人脸上明明灭灭,映着各自心中的算计,如同这寒冬里埋下的毒种,只待春日一到,便要破土而出。定平关中军帐内,夜己深。案上的烛火跳了跳,将顾渊与季远山的身影投在摊开的舆图上,影影绰绰。
顾渊指尖轻点舆图上齐军大营的位置,眉头微蹙:“荣毅此人素来骄横,梁策虽工于心计,却也总爱藏着几分‘智胜’的炫耀。可这几日,齐军除了秦烈那一战,竟再无动作,连寻常的袭扰都停了。”
他抬眼看向季远山,眼中带着思索:“依他们的性子,吃了这般亏,要么会急着反扑找回脸面,要么会用更阴狠的手段试探。如今这般按兵不动,倒像是……刻意在等什么。”
季远山捻着银须,沉声道:“殿下说得是。老臣也觉反常。方才查过斥侯传回的消息,齐军粮草充足,兵力也未减损,绝不是无力再战的模样。他们屯兵关外,既不攻,也不退,反倒像是在……耗着。”
“耗着?”顾渊重复这两个字,指尖在案几上轻轻敲击,“定平关地势险要,我军粮草虽不算充裕,但守到开春绝无问题。他们耗在这里,于己何益?”
季远山摇头:“老臣一时也想不透。若说他们是在等援军,可齐国腹地并无调兵的动静;若说想拖延到我军粮草耗尽,又未免太蠢——他们该清楚,我军早有储备。”
帐内静了片刻,只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顾渊望着舆图上大楚的疆域,目光扫过北疆的边境线,又落回定平关,忽然道:“会不会……他们的目标,根本不在定平关?”
季远山一怔:“不在定平关?那他们屯兵于此,图什么?”
“图的或许是让我们以为,他们的目标只有定平关。”顾渊指尖划过舆图,语气凝重。
季远山脸色微变:“殿下是说……他们想调虎离山?可眼下北疆还算安稳,蛮族未必会……”话说到一半,他忽然顿住,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开春……”
“对,开春。”顾渊接口道,“冰雪消融,牧草丰茂,正是蛮族南下的时节。若齐国与蛮族早有勾结,他们此刻拖着我们,便是为了等开春时,让我们腹背受敌。”
这个念头闪过,两人皆是心头一沉。可再细想,又觉得证据不足——齐军与蛮族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从未有过联手的迹象。
季远山叹了口气:“这猜测虽有道理,却终究只是猜测。没有实证,贸然分兵去防北疆,反倒会让定平关兵力空虚,正中他们下怀。”
顾渊点头,指尖重新落回齐军大营的位置,目光锐利如剑:“不管他们在等什么,这反常的平静,绝不是好事。传令下去,加强对关外的监视,尤其是齐军与外界的任何联络,一丝一毫都不能放过。”
“另外,”他补充道,“让赵统领暗中整备一支轻骑,随时待命。若真有变故,咱们至少能快一步。”
季远山拱手应下,帐内的烛火依旧摇曳,只是两人心头都压上了一层隐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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